她伸手取出,展开。
纸上画着一座山谷,两侧山势如犬牙交错,中间一条河蜿蜒而过。谷口立着三块石碑,碑上刻着两个字:
“禁入”。
图画下方,一行小字写着:
“癸未年冬,沈帅率军至此,焚旗埋刃,令不得返。”
字迹苍劲,落款是个“陆”字。
沈知微抬头看他:“这是你父亲的手笔?”
陆沉看着那张纸,眼神变了。不是震惊,也不是悲伤,是一种她说不清的情绪,像是终于看见了不敢认的东西。
“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地方。”他声音低下去,“但我记得那天。他回来后烧了一整夜的信,最后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没出门。”
“然后呢?”
“然后他就病了。”陆沉顿了顿,“三个月后,沈家军被削权,你父亲贬为庶人,相府抄封。”
沈知微盯着那幅图,忽然想到什么:“你说全军覆没是因为暴雪?可这里写着‘焚旗埋刃’——他们是主动毁掉兵器,放弃归途的。”
陆沉沉默。
她继续说:“这不是战败,是赴死。他们知道自己回不去,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可为什么?”陆沉终于开口,“为什么要走进一个明知出不来的山谷?”
“因为有人让他们去。”她缓缓道,“或者,有人告诉他们,那里有必须找到的东西。”
话音刚落,窗外又有动静。
这次不是瓦片,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极轻微,像是有人贴着墙根走过。
沈知微迅速吹灭炉火,抓起布角塞进袖中。陆沉已闪身出去,落地无声。
她跟在后面,绕过回廊,追到东侧矮墙下。地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枚纽扣,嵌在泥里,银灰色,形状像狼眼。
她蹲下捡起来,指尖刚触到金属,一股寒意就窜上来。
这不是宫制服饰上的扣子。
这是北狄王庭死士披风上的锁扣。
她握紧它,抬头看向陆沉:“他们不止派一个人来。”
陆沉点头:“刚才那人只是探路的。真正的杀手,还没现身。”
她没说话,只把纽扣放进玄铁镯暗格,和锈粉、碎玉放在一起。
三样东西,三个警告。
但现在她明白了——这些不是威胁,是线索。
有人不想让她停下,而是想逼她往前走。
远处钟声响起,午时到了。
宫道上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是巡查的禁军。
陆沉看了她一眼:“你还留在掖庭?”
“当然。”她嘴角微扬,“我不在这儿,谁替管事嬷嬷讨公道?”
他没笑,只低声说:“小心点。有人已经开始动手,就不会只试一次。”
她点头,转身往回走。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炼丹炉的方向。
炉底最后一缕热气正在散尽,灰烬微微塌陷,像被什么吸走了重量。
而在那堆冷灰中心,隐约露出一小截黑色木柄——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又像是本来就在那里,等着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