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流星雨。”
绘梨衣将小手放进他的掌心,用力地点了点头,暗红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这一次,她的家,是和他,以及那片即将坠落的星辰,联系在一起的方向。
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
与此同时琪亚娜推开家门,带着一身从帝都归来的风尘与不易察觉的疲惫。
玄关的暖光灯下,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倚在鞋柜旁——是她的姐姐,幽兰黛尔。
金色的长发利落地束起,冰蓝色的眼眸带着一丝关切,正看着她。
“回来了?”幽兰黛尔的声音清冷,却带着家人特有的温度,“听说你们提前撤离了,没受伤吧?”
“嗯!本小姐怎么会有事!”琪亚娜甩掉鞋子,换上柔软的拖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像平时一样元气满满,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捕捉到的失落,却没能逃过幽兰黛尔敏锐的眼睛。
“林远呢?”幽兰黛尔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没跟你一起回来?老爸今天特意多做了两个菜。”
提到林远,琪亚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并不凌乱的背包带子,声音闷闷的:“他啊……他带绘梨衣回柳溪村了。”
“回村子了?绘梨衣又是谁?听名字像一个女孩?”幽兰黛尔有些意外,微微蹙眉,“还有,怎么突然回那里?宿舍不是更方便吗?”
琪亚娜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像阳光试图穿透薄云:“他说……今天晚上村子那边有狮子座的流星雨,要带绘梨衣去看,绘梨衣是我和林远的朋友……”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尽量显得平常,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幽兰黛尔却从妹妹那故作轻松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极力掩饰的酸涩和……淡淡的羡慕。
幽兰黛尔看着妹妹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湛蓝色眼眸,此刻却像被微风拂过的湖面,漾开了一圈不易察觉的涟漪。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点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琪亚娜柔软的银发:“先进来吧,饭菜要凉了。”
餐厅里,齐格飞·卡斯兰娜正系着那条与他硬汉气质格格不入的碎花围裙,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看到只有两个女儿进来,他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失望。
“咦?就你们俩?那个叫林远的小子呢?”齐格飞扯下围裙,声音洪亮,“老子今天可是拿出了看家本领!他小子居然不给面子?”
他可是记得,自家这个傻丫头每次提起那个叫林远的臭小子,眼睛都会亮一下。
虽然他总是摆出一副“谁想拱我家白菜”的不爽模样,但内心深处,倒也并不反对女儿交朋友,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毕竟那小子看起来还算顺眼(主要是女儿喜欢)。
琪亚娜看着桌上明显超出三人份量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又看了看老爸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嘟囔,心里那点微妙的失落感更重了。她闷闷地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他回村子看流星雨了啦……”
齐格飞看着女儿这副无精打采、连最喜欢的糖醋排骨都似乎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又看了看大女儿幽兰黛尔那带着一丝了然和无奈的眼神,愣了一下。
“难道……是老子做的饭不好吃了?!”
他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夹起一块排骨尝了尝,咀嚼了几下,差点就吐了:“果然如此,忘记加盐了!”
他看向琪亚娜,语气带着点委屈和不解:“琪亚娜,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你想吃什么?老爸再给你做!”
“啊?”琪亚娜被老爸这清奇的脑回路从自己的小情绪里拽了出来,看着齐格飞那副认真的、仿佛遭遇了职业生涯最大挑战的表情,一时间哭笑不得,“不是啦老爸!饭菜很好吃!我只是……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真的?”齐格飞将信将疑,又看向幽兰黛尔,“比安卡,你觉得呢?”
幽兰黛尔优雅地夹起一筷子青菜,淡淡道:“很好吃,父亲。”
她给了个台阶,也巧妙地避开了核心问题。
琪亚娜赶紧顺着台阶下,用力点头:“对老爸你做的饭真好吃!”她扒拉了两口饭,试图用行动证明饭菜的美味。
她给她老爸做的饭菜打8.6分,因为有1.4了。
齐格飞看着小女儿重新开始吃饭,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嘀咕,但也暂时接受了“饭菜没问题,女儿只是累了”这个说法。
餐桌上暂时恢复了安静。
琪亚娜低头吃着饭,味同嚼蜡。
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林远说起流星雨时,那双看向绘梨衣的、带着温柔光亮的眼睛。
他一定……很期待和绘梨衣一起看流星雨吧。
这个认知,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心口,不深,却持续地泛着微酸的感觉。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林远。
从初中那个傻乎乎跟在她后面、会因为她一句“喜欢”而开心很久的笨蛋。
这份喜欢,像悄然生长的藤蔓,早已缠绕在心间。
但她不会表达。
她只会用吵闹、用斗嘴、用看似没心没肺的陪伴,来掩饰那份笨拙的在意。
她害怕说破了,连现在这样的关系都无法维持。
齐格飞看着似乎“食欲不振”的小女儿,最终还是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以为很委婉、实则依旧粗声粗气的语气说道:
“咳……那个,琪亚娜,下次……下次你再叫那小子来家里吃饭!老子……老子再给他露一手!保证让他吃了就不想走!”
琪亚娜抬起头,看着老爸那副明明很在意却硬要装出凶巴巴样子的脸,还有姐姐无声的关怀,心中的那点酸涩忽然就被一股暖流冲散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属于琪亚娜·卡斯兰娜的招牌笑容:
“嗯!说定了!下次一定把他绑来!”
只是那笑容背后,藏着一份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将会被深深埋藏于星海之下的少女心事。
窗外的城市霓虹闪烁,却无法照亮某些隐秘的角落。
而家的温暖,至少在此刻,足以抚平所有细微的褶皱。
今夜,有人将在流星下许愿。
也有人,在灯火阑珊处,将愿望悄悄藏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