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会议,远远没有后世那么严格的标准和规格,主席台上铺着红布,摆着几个热水瓶和搪瓷缸子,台下是连排的长条木椅。
条件虽然简陋,但会场里却多了些后世难有的人情味。
后三排没有安排会议代表,坐满了参会人员的家属。
有嗑着瓜子、见惯了场面的领导家媳妇,也有不知道哪个村干部家没人看管的小娃娃。
李茂春被儿子安排在一个方便进出的靠边位置,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神里满是敬畏与新奇。
领导讲话、鼓掌、宣读文件……很快就到了表彰环节!
当他看到儿子和二十几位代表胸戴大红花,走上主席台,接受领导颁发的奖状和象征自行车的钥匙时,在这片土地上弯腰劳作了大半辈子的老汉,下意识地再一次挺直了腰板,狠狠地从下巴上揪下了几根胡子……
当然,他肯定不是为了变出什么猴子猴孙,他只是想用这痛感来验证一下,眼前这扬眉吐气的光景,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真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激荡,那一下竟然没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
这让他更恍惚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他那身形高大的儿子,径直朝他走来了,在他还迷糊中,将那朵大红花挂在了他的胸口!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引得不少人回头,会场先是静了一下,随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李茂春彻底懵了,活了五十来年,他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这个沉默寡言的农村老汉,再一次湿了眼眶……
项雪在医院住到第四天,项爱国就和李向阳商量着想出院。
李向阳本想着让多观察几天,顺便给项爱国和朱阿姨也做个全面体检。
可这两口子一天总是提心吊胆的,连医院保卫股的例行巡逻,都能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仿佛那身制服是冲他们来的。
懂事的小项雪也拉着李向阳的手央求着:“向阳哥哥,我们回去吧,我不喜欢这里……就算不能回山上,去你家也行!”
至于体检,项爱国和朱阿姨更是坚决拒绝。
“向阳,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我就是医生,我俩的身体我都清楚……”朱阿姨苦苦笑了笑,“真有毛病,万一登记信息也麻烦……”
见两口子态度坚决,而且胜利乡卫生院也能挂针和换药,李向阳便不再强求。
这时候医院门口已经有了拉人的架子车,到劳动村,按十公里算,两块钱。
确认过这车没拉过死人,李向阳租了一辆,铺上被褥,小心翼翼地把小项雪放了上去,一行人直奔老晒场。
说来也怪,一离开医院,尤其是过了月河大桥,项叔叔和朱阿姨紧绷的神情明显松弛下来,连话也多了些。
这前后鲜明的对比,让李向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患了那个“创伤后的什么障碍”……
大哥家里地方宽敞,且往来的人少些,项家三口暂时被安顿在了哥哥家。
哥嫂知道他们是李向阳的救命恩人,没意见不说,态度也相当热情。
李向阳刚回到堂屋,想问问父母和洪霞过门还有啥需要准备的不,同村的谢老六来求助,说自己家今年种的两亩油菜,快给野物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