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乌苏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不可能!景山那个克隆体明明已经……”
乾隆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和视觉的模煳,也看到了镜中的景象,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兽,发出嘶哑的咆孝:“假的!是妖镜幻术!皇阿玛早已……早已龙驭上宾!就在养心殿!朕亲眼所见!你这妖女,又弄出什么邪术!”
镜中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枯瘦、苍白、布满污垢的脸,双眼深陷,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尽管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空洞,乔引娣却绝不会认错——那是雍正!
并非景山克隆体那碧绿空洞的眼神,而是真正属于人的,饱经折磨后,只剩下绝望的眼神。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铀箔镜的阻隔,茫然地“望”着镜外的几人,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乔引娣却彷佛“听”到了那无声的叹息,与克隆体最后那声叹息,如出一辙,却更加真实,更加沉重。
然后,影像开始晃动,变得模糊,最终如同水中倒影被石子打散,彻底消失在镜面中。
铀箔镜的光芒也彻底熄灭,“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变回了一支看似普通的、箭翎有些奇特的箭矢。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乾隆因剧痛而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熔岩湖低沉的翻滚声。
乔引娣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景山的克隆体是假的,养心殿的驾崩是假的……那具被隆重下葬的梓宫里的,又是什么?
真正的雍正,一直被囚禁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连乾隆都可能不知道的绝地?是谁囚禁了他?为了什么?
乌苏里看着地上那支恢复原状的箭,又看看因剧痛和惊骇而面容扭曲的乾隆,低声道:
“‘照妖镜’……照出的,未必是妖,也可能是被掩盖的‘真’。”
乾隆猛地抬头,独眼中充满了血丝,疯狂的杀意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闭嘴!那是幻象!是前朝余孽的妖术!朕是天子!朕……”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因为乔引娣走到了那支掉落在地的箭前,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却又异常坚定。
她拿着那支箭,走到乾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的他。
“皇上,”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乾隆的耳中,“你现在还想杀我吗?在你亲眼见过那面镜子里的‘真相’之后?”
乾隆仰视着她,看着她手中那支带来了无尽诡异和痛苦的箭,看着她那双似乎已洞悉一切的眼睛,右膝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他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绝非幻觉。一种比死亡更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想维持帝王的威严,想斥责她的狂妄,最终,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一只濒死的困兽。
乔引娣没有再看他,她握着那支冰冷的箭,转身,看向洞口外那片未知的、却必须踏入的黑暗。
“乌苏里,我们走。”
乌苏里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蜷缩在地的皇帝,快步跟上了乔引娣。
洞口的风吹进来,带着夜晚的凉意,却吹不散这地底深处弥漫的、由秘密和背叛凝结成的浓重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