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照片的边缘,那薄薄的一层纸,却重得他几乎拿不稳。
他走回林伯面前,将照片递了过去。
林'伯已经慢吞吞地把其他照片都收了起来,他接过沈妄递来的那张,浑浊的眼睛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沈妄。
那一眼,意味深长。
“人老了,总是念旧。”他说。
“不像你们年轻人,只往前看。”
沈妄没有回答。
他看着林伯将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插回相册的第一页,然后扣上搭扣,抱在怀里,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从头到尾,林伯没有承认任何事,也没有否认任何事。
他只是“不小心”掉了一本相册,仅此而已。
可这张照片,像一把钥匙,捅进沈妄被秦彻封锁了十八年的世界,然后狠狠一拧。
比之前王海的出现,带来的冲击要巨大百倍,千倍!
秦彻告诉他,秦家和沈家是世仇。
秦彻告诉他,秦家背叛了沈家,坐视沈家被灭门。
秦彻为他构建的整个复仇世界,都建立在这个地基之上。
可现在,一张照片,把他亲手垒砌的地基,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他的父亲,和秦彻的父亲,竟然是能勾肩搭背一起笑的兄弟?
这算什么?
我全家被杀,你爹却和我爹是好兄弟?
那这十八年的仇恨,这十八年的豢养,这十八年的折磨和洗脑,又算什么?
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沈妄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在身后合上。
他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的画面在交错。
天文台上,秦彻说“欢迎回家”时那温柔的眼神。
陈列室里,秦彻舔舐他掌心鲜血时那病态的迷恋。
地下室里,秦彻用威士忌淋在他头上,说他的信仰“脏了”时那绝对的掌控。
谎言,全是谎言。
秦彻,这个男人,用一个巨大的骗局,将他困了十八年。
把他当成狗,当成刀,当成一件最完美的藏品。
沈妄低下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那条连接着他和秦彻的铂金锁链,明明已经摘下,此刻却仿佛重新缠上了他的手腕,一圈一圈地收紧,勒得他骨头生疼。
不,不对,沈妄猛地抬起头。
也许,林伯也是骗局的一部分。
这张照片,会不会是秦彻的又一次试探?
他故意让林伯把照片掉出来,就是为了看他的反应,看他这把刀,是不是真的生出了不该有的思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妄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秦彻的心机,已经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步。
他不仅要掌控他的身体,还要玩弄他的精神,看着他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反复挣扎,并以此为乐。
沈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很久,很久。
他终于慢慢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登录了深渊系统。
这一次,他没有去查任何和“林忠”或者“沈家”有关的档案。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一个名字。
秦振邦,秦彻的父亲。
屏幕上,关于秦家上一代家主的资料,如瀑布般涌现。
履历,功绩,商业版图……一切都光鲜得无懈可击。
沈妄的目光,落在了秦振邦的个人关系网络图谱上,密密麻麻的线条,连接着无数个名字。
亲人,部下,商业伙伴……
沈妄将图谱放大,再放大,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寻找。
终于,在图谱最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找到了一个名字。
一个被标记为“故友”,却没有任何延伸信息的,孤零零的名字。
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