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则深深低着头,一双原本灵巧的手此刻却无措地绞着衣角,脚尖在地板上无意识地轻轻画着圈,仿佛要将满心的慌乱都勾勒出来。
段誉轻咳一声,这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成功地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凝固气氛。
他步履从容,先走到阿朱面前,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暖阳下的磐石。
“阿朱。”
他轻声唤道,声音里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阿朱娇躯微微一颤,像是受惊的小鹿,缓缓抬起头来。
那双平日里清澈灵动、充满慧黠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复杂的情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
有迷茫,有惶恐,有羞怯,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对眼前这个男子悄然滋生出的依赖。
“段公子……”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低不可闻,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段誉见状,唇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笑容如同春日里拂过湖面的第一缕暖风,瞬间驱散了她心中大半的阴霾与不安。
“还叫段公子?”
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点戏谑,更多的却是亲昵。
阿朱闻言一愣,俏脸上飞起两抹红云,如同晚霞染红了白玉,她咬着下唇,贝齿轻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
段誉极为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拂过她的鬓角,将那一缕因慌乱而散乱的发丝,轻轻地、仔细地掖到了她白皙的耳后。
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亲昵却不带丝毫轻浮之意,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阿朱的身体在他指尖触碰到肌肤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心底深处涌起的奇异安全感让她并没有躲开。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像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电流,悄无声息地窜过她的耳廓,直抵心尖,让她心头猛地一颤。
“以后,叫我誉郎,或者……段郎。”
段誉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誓言般郑重。
“你,也是我的女人。”
轰!
这句话,比之前那句“带她们回大理”,更具冲击力,更直白,更霸道,也更让人心安!
王语嫣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嫉妒或不悦,反而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欣慰而温柔的笑容。
她本就心地纯善,不谙世事,又早已将一颗芳心全然系在段誉身上,自然是爱屋及乌,以段誉的喜为喜,以段誉的忧为忧。
在她单纯的世界观里,段誉哥哥如此有担当,肯负责,正是她心目中完美情郎应有的模样,这只会让她更加倾心。
而阿朱,则是彻底呆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也是他的女人?
他……就这样明确地承认了?
昨夜那场始于迷乱、纠缠不休的荒唐,那让她羞愧难当的意外,并非一场需要被刻意遗忘的错误,而是……他对自己情感的明确宣告与接纳?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巨大的甜蜜交织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冲得她眼眶一热,晶莹的泪珠险些就要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她仰着头,望着段誉那双清澈见底、满是真诚与温柔的眸子,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彷徨与防线,也在这目光的注视下,悄然崩塌,化为乌有。
“我……我……”
她张了张嘴,“我”了半天,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终究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所有的情绪都凝结在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
段誉却不再逼她,只是了然一笑,伸手牵起她微微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
然后,他又转向王语嫣,极其自然地牵起了她温软如玉的柔荑。
左手温润如玉,是大家闺秀的依恋;右手柔若无骨,是江湖女儿的娇怯。
段誉立于二女之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不同温度与触感,心中豪情顿生,只觉天地广阔,未来可期。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
他声音沉稳,带着决断。
“我们简单收拾一下,即刻启程,返回大理!”
……
三人很快便雇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一路向南,朝着大理国的方向迤逦而行。
路途虽遥远,但好在官道还算平坦,马车行驶起来并不算十分颠簸。
车厢内,起初还有些微妙的沉默,但随着段誉有意无意的引导和王语嫣的天真烂漫,气氛渐渐变得融洽起来。
王语嫣似乎彻底抛却了往日里大家闺秀的矜持与束缚,整个人宛如依人小鸟般,几乎都要黏在段誉身上,叽叽喳喳,笑语不断,问着各种各样关于大理的问题。
大理的风光是否真的如书中所说那般四季如春?大理的美食有哪些是中原没有的?大理的镇南王府又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大很大?
段誉则显得耐心十足,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一一为她细致解答,言语间充满了对家乡风物的自豪与深切热爱。
阿朱则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地坐在一旁,嘴角含着一抹浅浅的、温柔的笑意,静静地听着。
她虽然不像王语嫣那般情感外露、活泼天真,但眉眼间原本笼罩的淡淡愁云,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