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姜时愿刚下楼就看见林文茵在打包东西。母亲的动作很轻,灵巧地将保鲜膜裹在玻璃碗上,里面装着切好的水果和手工点心。
“爸爸凌晨三点才回来,”林文茵压低声音说,“刚做完一台急诊手术。”她接过女儿的小提琴盒,动作娴熟地抱在身侧,”让他好好休息吧。”
姜时愿点点头,目光扫过客厅角落里的医药箱——父亲昨晚回来时肯定又悄悄整理了它,那些绷带和药品总是被他排列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姜时愿抱着琴盒坐在副驾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盒上的熊猫贴纸。
爷爷奶奶家坐落在城郊的老式小区,红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爷爷年轻时曾当过兵,退下来后在机械厂当车间主任,这个房子就是那时候分配的,三十多年的光阴在砖缝间沉淀出温润的色泽。
林文茵停好车,从后备箱拿出几个纸袋——给爷爷的茶叶,给奶奶的围巾,还有舅舅托人从北京带来的茯苓饼。姜时愿则抱着她的小提琴,这是爷爷奶奶每次必点的“节目”。
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听见楼上传来窗户打开的声音。
“岁岁来了!”奶奶的声音从三楼飘下来,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时愿抬头,看见奶奶花白的头发在窗口一闪而过。
楼道里飘着炖肉的香气,混合着陈年木质家具散发出的淡淡檀香味。台阶上的防滑条有些已经脱落,姜时愿却记得每一处缺失的位置——七级台阶缺左边,转角处缺中间,就像一首熟悉的乐曲中特定的休止符。
还没等她们走上二楼,爷爷已经出现在楼梯转角。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工装衬衫,袖口还沾着点机油,显然刚才又在摆弄他的那些老物件。
“我的小演奏家!”爷爷三步并作两步下来,想要接过姜时愿的琴盒,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等等,我先去洗个手。”
“老头子,先让孩子进门!”奶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正扶着栏杆往下看,围裙上沾着面粉,“岁岁,奶奶给你做了酒酿圆子,你最爱吃的那种。”
姜时愿把琴盒小心地放在玄关的矮柜上,那个位置三十年来都没变过——从前是放爷爷的工具箱,现在专门留给她的琴。
林文茵将带来的东西在餐桌上一样样摆好:“爸,这是您最爱喝的狮峰龙井,今年的新茶。”她特意掀开罐盖,嫩绿的茶叶散发着清香,“店家说是清明前采摘的,我尝过了,回甘特别好。”
“好茶啊......”爷爷捧着茶叶罐深深嗅了一下,布满皱纹的眼角舒展开来。他突然转向姜时愿,老花镜后的眼睛闪着期待的光:“对了岁岁,你上次电话里说在练的新曲子怎么样了?”
“《卡农》的新改编版,”姜时愿的眼睛亮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上轻敲节奏,“周三还要演奏给几个朋友听。”
奶奶正在给每个人分盛酒酿圆子,闻言手中的木勺微微一顿。老人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的雀跃:“是新交的朋友?”她将盛得最满的那碗推到姜时愿面前,圆子白白胖胖的,在琥珀色的酒酿里沉沉浮浮。
“嗯,”姜时愿低头抿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是...很特别的朋友。”
奶奶忽然放下碗筷,起身回了趟房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绣着莲花的小锦囊。她从里面取出一条编织精致的红绳,绳结处缀着颗小巧的檀木珠子:“这是上月去灵隐寺求的,开过光,保佑我们岁岁平安喜乐。戴着它演出,保准顺顺利利。”
老人粗糙的手指抚过红绳上细密的纹路,“住持说这绳结叫'同心结',最是招良缘......”
“老婆子!”爷爷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差点打翻茶碗。
姜时愿红着脸接过红绳,红丝线在腕间绕了两圈,衬得肌肤如雪。檀木珠贴着脉搏处,仿佛能感受到心跳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