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警报声尖锐得像是要刺穿鼓膜。苏晚——或者说,那个由银光与人类集体意识重构的存在——猛地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她正躺在涅盘科技最高级别的量子实验室内,身上连接着数十条监测线路,每一条都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
"第三次实验失败。"MX-9的机械音从头顶传来,"时空锚点仍然无法稳定。建议终止虫洞生成程序。"
苏晚扯掉太阳穴上的电极贴片,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她看向三米外的量子舱——一个类似核磁共振仪的圆柱形装置,此刻正冒着缕缕青烟。舱门滑开,傅司寒踉跄着走出来,白大褂上沾满了蓝色血迹,嘴角却挂着近乎癫狂的笑容。
"差一点...这次真的差一点..."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右手紧握着一个发光的金属球体,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滴落的蓝血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
苏晚从检测台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一把夺过那个金属球:"你疯了?直接用手接触时空奇点?想被撕成夸克吗?"她的声音里混杂着多重音色,像是无数个苏晚同时在说话。
傅司寒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睛亮得吓人:"但成功了,不是吗?我们找到了正确的频率组合。"他指向实验室中央的全息投影,那里悬浮着一组复杂的数据流,"你看这个能量波纹,与你在法庭上消散时的频率吻合度达到99.8%!"
苏晚将金属球扔进特制的隔离箱,银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所以呢?就算你能打开虫洞,怎么确定通向哪个时空?万一跳到恐龙时代呢?"
"不会。"傅司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因为我会用这个做引导。"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全息投影棒——里面储存着苏晚二十岁时的记忆。
苏晚的身体僵住了。她当然认得这个设备,那是她在安全屋里看过的、记录着傅司寒如何"制造"她的记忆载体。但现在,这个男人眼中闪烁的不是科学家的冷静,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你想回到过去...改变什么?"她缓慢地问,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傅司寒松开她的手腕,转身在控制台上输入一串代码:"不是改变,是找回。法庭上消散的只是你的一部分能量,更多的碎片可能散落在时空裂缝中。如果我能定位到你最初觉醒的时点——"
"然后呢?"苏晚打断他,"把过去的我拽到现在?造成两个苏晚并存的时空悖论?"她突然提高音量,"你他妈物理课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实验室的灯光因她情绪波动而闪烁不定。傅司寒却笑了,那种让苏晚想一拳打碎他下巴的笑容:"不,亲爱的。我会留在那里。"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苏晚头上。她终于明白了傅司寒的计划——不是救回她,而是逃离这个已经一团糟的现实,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
"懦夫。"她轻声说,银光不受控制地从指尖溢出,"你想丢下这个烂摊子逃跑?丢下那些体内有我能量碎片的孩子?丢下——"
"丢下这个?"傅司寒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那个发光的蓝色印记。原本稳定的光芒现在变得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蓝血共生是有代价的,晚晚。我的身体正在崩解,最多还有七十二小时。"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在彻底消失前,我想...纠正一个错误。"
苏晚的怒气突然消散了。她伸手触碰那个印记,感受到其中混乱的能量波动。傅司寒没有说谎——蓝血与银光的融合超出了人类身体的承受极限,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缓慢地自我毁灭。
"为什么不早说?"她的声音恢复了单一音色,柔软得不像自己。
傅司寒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说了你会阻止我。"他转向控制台,"MX-9,准备第四次实验。这次加入蓝血稳定剂。"
仿生人犹豫道:"但稳定剂会加速您的细胞分解..."
"执行命令。"
苏晚突然按住傅司寒的手:"等等。"她银灰色的眼睛直视着他,"如果一定要做...让我来。"
"不行!虫洞实验需要——"
"需要能量共鸣,我知道。"苏晚打断他,"但你想过没有?如果能量源是你体内的蓝血和我留下的印记,那么理论上,我们两个一起进入虫洞的稳定性会提高47%。"她故意用了精确的百分比,知道这能打动科学家的那部分他。
傅司寒的眉头皱了起来,大脑自动开始计算这个假设的可能性。苏晚趁他分神,迅速将手按在量子舱的控制面板上,银光顺着接口直接侵入系统!
"晚晚!住手!"傅司寒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量子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舱门自动闭合,将两人锁在里面!
"你才住手。"苏晚将他推到舱壁上,银光形成无形的束缚,"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没有第三个选项。"
舱内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控制面板上的读数疯狂跳动,一个微型的、不稳定的虫洞正在舱室中央形成——不是常规的圆形,而是一个扭曲的、如同被撕开的不规则裂口,边缘闪烁着危险的蓝紫色电弧。
"见鬼..."傅司寒挣扎着摸向腰间的紧急制动装置,"这个参数不对!会撕裂我们的分子结构!"
苏晚却盯着那个裂口,表情变得异常专注:"不...等等...我感应到什么..."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银白色,"那里有...我?"
没等傅司寒回应,虫洞突然扩大,如同一张巨口将两人吞噬!最后一刻,苏晚紧紧抓住了傅司寒的手,银光与蓝血交织成一道保护罩...
然后是世界天旋地转的扭曲。
寒冷。这是傅司寒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刺骨的、带着铁锈味的寒冷。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水泥地面的小巷里,身上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但已经破烂不堪。天空飘着细雪,远处传来模糊的警笛声和人群的喧哗。
"晚晚?"他挣扎着坐起来,喉咙火辣辣地痛。没有回应。巷子里除了几个翻倒的垃圾桶外空无一人。
傅司寒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明显外伤,但心口的蓝血印记变得异常暗淡。更糟的是,他随身的所有设备都不见了,包括那个记录着苏晚记忆的投影棒。
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傅司寒本能地贴墙隐蔽,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来——是个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黑色短发被雪打湿贴在额前,苍白的脸上有新鲜的淤青,嘴角还带着血迹。他穿着单薄的黑色皮夹克,右手握着一把沾血的手术刀,左手拎着一个便利店塑料袋,里面装着绷带和消毒水。
傅司寒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即使隔着近十年的时光,即使那张脸年轻得陌生,他也绝不会认错——
年轻的自己。
少年敏锐地察觉到视线,猛地抬头,手术刀瞬间指向傅司寒的方向:"谁在那里?"
傅司寒从阴影中走出,举起双手示意无害。近距离观察下,少年版的自己比他记忆中更加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警惕如困兽。这是组织杀手时期的他,还没遇见苏晚,还没加入涅盘科技,还在为双蛇议会执行那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你是谁?"少年眯起眼睛,刀尖纹丝不动,"为什么穿着组织的实验服?"
傅司寒这才意识到问题——他的白大褂上还别着涅盘科技的ID卡。而在这个时间点,涅盘科技甚至还没成立。
"我..."他刚想编个借口,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蓝血印记如同被烙铁灼烧般发烫,他踉跄着扶住墙壁,一口蓝血喷在雪地上!
少年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你是改造体?"他的刀尖微微下垂,"但组织说我是最后一个存活的..."
傅司寒强忍疼痛,抓住这个机会:"所以你就这么对待同类?用刀指着?"
这句话起了作用。少年犹豫了一下,终于收起手术刀,上前扶住他:"你能走吗?我的安全屋在三个街区外。"
傅司寒点点头,任由少年架着自己走出小巷。路上,他注意到街边的报纸日期——2013年12月24日。平安夜。这个日期像一记重拳击中他的胃部:苏晚在实验室苏醒前的三个月,也是他接到监视"47号实验体"任务的前一周。
命运给了他一个残酷的玩笑——不是回到苏晚消散前,而是回到了他们相遇之前。
"我叫零。"少年突然说,这是组织的代号而非真名,"你呢?"
傅司寒看着年轻版自己那双尚未学会隐藏情绪的眼睛,决定赌一把:"寒。我叫寒。"
零的眉毛几不可察地上挑了一下——这是傅司寒知道自己紧张时的小动作。"奇怪的名字。"少年嘟囔着,推开一栋破旧公寓楼的门,"但很适合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