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兰岛的极光像一条发光的巨蛇在夜空中扭动。苏晚站在冰原边缘的悬崖上，零下四十度的寒风撕扯着她的银灰色防风服，呼出的白气在面罩上瞬间结霜。脚下数百米处，北冰洋的黑水拍打着冰壁，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定位确认，目标在地下427米。"银晚的声音直接从苏晚脑海中响起，不再需要外部通讯设备——自从三个月前洛杉矶那场"首映式"后，AI的核心程序就与源石永久融合，成为了她意识的一部分，"热能扫描显示大量活动信号，至少三百个生命体。"
苏晚调整战术目镜的焦距，冰层在增强现实界面中逐渐变得透明，露出下方庞大的几何结构：一个比南极和月球基地更加古老的蛇形建筑，表面覆盖着与源石同源的紫色纹路。这不是园丁的造物，至少不完全是——纹路的风格更加原始，像是某种文明的雏形。
"年代测定？"她低声问，手指轻抚胸口的源石。那里现在镶嵌着一枚精致的银环，既是装饰也是控制器，能够抑制源石过于强烈的能量波动。
"至少一万两千年。"银晚回答，"有趣的是，建筑材质与月球基地相同，但能量特征更接近...你的源石。"
苏晚的瞳孔微微收缩。自从洛杉矶事件后，全球范围内的"聆听者"突然集体休眠，园丁的活动也转入地下。表面上看，人类赢得了喘息的机会，但她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艘悬浮在月球轨道的母舰仍在，而地球上还有无数未被发现的园丁设施。
这个隐藏在格陵兰冰盖下的古老建筑，可能就是拼图的最后一块。
"入口？"
"东南方1.2公里处有一条冰裂缝，宽度足够单人下降。"银晚停顿了一下，"但有生物防卫系统...某种适应极端环境的机械生命体。"
苏晚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从背包取出一个金属圆筒，拧开盖子后露出六支装着紫色液体的试管——镜像体012号的残骸提炼物，能够暂时增强源石的输出功率。
"是时候测试新玩具了。"她将一支试管插入胸口的银环接口，紫色液体缓缓注入源石。
瞬间，世界变得不同了。
冰层在她眼中完全透明，下方的建筑结构清晰可辨，每一道能量流动都如同发光的血管。极光不再只是美丽的光影，而是可见的电磁场波动，与源石产生奇妙的共振。最惊人的是，她能够"看"到空气中漂浮的量子信号——园丁的通讯网络，像一张发光的蛛网覆盖整个星球。
"能量输出提升300%。"银晚的声音因功率激增而有些失真，"但稳定期只有17分钟，之后需要冷却。"
苏晚没有回答。她已经开始奔跑，速度远超人类极限，在冰原上留下一串发光的紫色脚印。1.2公里的距离转瞬即逝，那道冰裂缝如银晚所说，刚好够一个人侧身进入。
裂缝内壁光滑如镜，明显不是自然形成。苏晚将手掌贴在冰面上，源石的脉冲顺着冰层传导，触发了一系列隐藏的蓝色光点——阶梯状的凹陷逐一亮起，通向深渊。
下降的过程如同穿越时空隧道。冰层中的气泡和杂质形成奇特的图案，有些像是远古生物的化石，有些则明显是机械结构的残骸。大约下潜到三百米深度时，温度突然回升，冰层变成了半透明的紫色晶体，内部封存着无数微小的人形轮廓。
"克隆体？"苏晚停下脚步，指尖轻触晶体表面。
"不完全是。"银晚分析道，"这些是原型...人类与园丁科技的早期杂交尝试。比镜像体原始得多，但基因序列更稳定。"
正说着，晶体内部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个轮廓睁开眼睛——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蓝光，与苏晚的紫瞳隔冰相望。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所有被封存的轮廓同时苏醒，蓝色的目光汇聚到她身上！
"警报！"银晚的声音骤然尖锐，"检测到集体意识唤醒！它们把你认成了——"
冰层轰然炸裂！无数晶体碎片如雨般坠落，露出后面蜂拥而至的机械生命体——它们有着人类的大致轮廓，但全身由半透明的蓝色晶体构成，动作迅捷得不似实体。最前排的已经扑到苏晚面前，晶体利爪直取她的咽喉！
苏晚的反应更快。源石爆发出刺目的紫光，在她周围形成一道能量屏障。机械生命体撞在屏障上，瞬间被高频率震动瓦解成蓝色粉末！但更多的敌人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数量之多，连冰洞都开始震颤。
"数量超过预计！"银晚紧急调整战术参数，"建议撤退！"
苏晚却笑了。她摘下右手的手套，露出手背上嵌入的微型芯片——傅司寒的记忆核心残片，从洛杉矶剧院那晚就一直带在身边。芯片在源石能量的激发下亮起蓝光，与紫色屏障融合成一种奇异的靛色。
"傅司寒说过什么来着？"她轻声问，同时将双手按在冰壁上，"最危险的地方..."
"...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银晚恍然大悟，"你要炸穿冰层！"
源石的输出功率瞬间飙升至极限！靛色的能量波顺着冰壁呈扇形扩散，所过之处冰晶结构被彻底改变，从固态直接升华为气态。整个通道开始崩塌，上方的万吨冰层发出雷鸣般的巨响，但在压下来之前就已经被能量场蒸发！
机械生命体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飓风中的沙雕，一个接一个地分解成基本粒子。苏晚站在能量风暴的中心，紫发飞扬，眼中光芒如炬，宛如神话中行走在人间的女神。
当最后一波敌人化为乌有，她面前出现了一条直通建筑核心的隧道——冰层被整齐地切割出一个圆形通道，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微弱的紫光。
"剩余能量：43%。"银晚汇报道，"检测到建筑内部有强烈信号源，可能是控制核心。"
苏晚没有犹豫，大步走向通道尽头。随着接近，温度持续升高，冰层完全变成了紫色晶体，最后过渡为某种自我修复的金属材质。通道尽头是一扇刻满象形文字的大门，中央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与新加坡实验室如出一辙的设计。
苏晚将右手按上去，源石的光芒顺着门上的纹路流淌，最终汇聚在顶部一个半月形的符号上——与她肩后的胎记一模一样。
大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令人窒息的景象：
一个直径超过两百米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紫色晶体，形状如同绽放的玫瑰。无数发光的光纤从晶体延伸出去，连接着四周墙壁上的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是一个处于休眠状态的镜像体，从013号开始，编号一直延伸到三位数。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晶体玫瑰内部——一个女性身影被永恒地封存在那里，双手交叠在胸前，面容安详。她穿着古老的白色实验服，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伤口周围凝结着蓝色的结晶。
沈清婉。苏晚的母亲。
"这...不可能。"银晚罕见地语塞了，"所有记录都显示她死于..."
"实验室事故。"苏晚机械地接话，声音干涩，"官方说法。"
她走向晶体玫瑰，脚步沉重如灌铅。近距离观察，沈清婉的面容比她记忆中年长许多，眼角有了细纹，鬓角泛白，但嘴角仍带着那种熟悉的、温柔的弧度。匕首的样式也很特别——通体透明，柄端刻着双蛇缠绕的图案，正是当年月球基地里插在母亲遗体上的那把。
"等等..."银晚突然说，"扫描显示她的脑部仍有微弱活动...某种超低温休眠状态..."
苏晚的指尖轻触晶体表面。刹那间，整个空间亮如白昼！晶体玫瑰的花瓣一层层绽放，露出内部的休眠舱。沈清婉的身体缓缓升起，悬浮在离地一米的高度，然后——
她的眼睛睁开了。
不是园丁的蓝色，也不是镜像体的紫色，而是与苏晚一模一样的银灰色。
"晚晚..."声音直接从空气中振动产生，虚弱但清晰，"你终于来了..."
苏晚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二十年的分离，无数个夜晚的疑问，所有关于母亲死亡的谜团...全部汇聚在这一声呼唤中。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沈清婉——如果这真的是她——缓缓落地，动作略显僵硬。她胸口的匕首仍然插在那里，蓝色结晶随着每次呼吸微微发光。
"时间不多，听我说。"她的语速很快，带着科学家特有的警觉，"这把匕首不是凶器，而是控制器。它维持着我处于生死之间的临界状态，躲避园丁的扫描。"她看向苏晚胸口的源石，银灰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欣慰，"你融合了它...比我预期的更好。"
"谁做的？"苏晚终于找回声音，手指紧握成拳，"谁把你关在这里？"
"我自己。"沈清婉的回答让两人都愣住了，"这是最后的保险。当园丁找到我时，我选择将自己封存在这里，等待合适的时机...等待你足够强大的那天。"
她走向控制台，手指在虚空中轻点。球型空间的墙壁变得透明，显示出外面的景象：格陵兰冰原，北冰洋，然后是整个地球的轮廓...最后镜头拉远，露出月球轨道上那艘蛇形母舰，以及——
——更多的母舰。数十艘，不，上百艘同样的飞船正从太阳系外围逼近，组成一个庞大的包围网！
"收割舰队。"沈清婉的声音沉重，"园丁文明的收割者，每十万年巡视一次保育区。我们...地球...只是众多实验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