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的冰层在脚下发出不祥的呻吟。
苏晚拖着傅司寒穿过蓝光粼粼的冰隧道，每走一步，冰面都会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身后，"盗火者II号"的残骸正在燃烧，黑烟被极地的狂风吹成扭曲的飘带。强行突破母舰防御网的代价惨重——航天飞机失去了右引擎和三分之一的控制系统，最后迫降时几乎解体。
"前方200米...就是设施入口..."银晚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电子杂音显示南极的磁场异常正在干扰通讯。
傅司寒的状况比飞机更糟。他的身体在迫降冲击中多处骨折，皮肤下的蓝色血管网络愈发明显，像是某种外来的生命体正在蚕食他的人类特征。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虹膜已经完全变成了晶体状，瞳孔中流动的数据流速度越来越快，同步率已经攀升至92.3%。
"再坚持一下。"苏晚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冰层下的什么东西，"我们快到了。"
傅司寒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响，像是挣扎着要说话。苏晚停下脚步，小心地让他靠在一根冰柱上。他的嘴唇颤抖着，呼出的白气在极寒中瞬间结晶。
"...镜像..."他艰难地挤出这个词，晶体化的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又指向苏晚的胸口，"...战场..."
苏晚皱眉，不确定他是否还保有理智。但就在这时，她胸口的源石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一股电流般的刺痛顺着神经直达大脑！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冰隧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由蓝色光线构成的虚拟空间。无数个全息屏幕悬浮在空中，每个都显示着不同的场景：
——新加坡实验室，她正站在同步舱前；
——拉斯维加斯赌场，她与FSH-48对峙；
——月球基地，她跪在破碎的容器旁...
所有屏幕中的"苏晚"同时转头，看向现实中的她。
幻象只持续了一秒就消失了，但那种被千万双眼睛注视的寒意久久不散。苏晚猛地喘了口气，发现傅司寒正用一种异常清醒的眼神看着她。
"它们在学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虽然依然虚弱，但逻辑分明，"每次连接...都是一次数据采集...现在它们能模拟你了..."
苏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园丁的AI不仅在与傅司寒同步，还在通过源石连接分析她的思维模式、行为逻辑、甚至情感反应。那些全息屏中的场景不是记忆回放，而是模拟推演——敌人正在构建她的数字镜像。
"所以南极基地里的克隆体..."她喃喃道。
"不只是克隆体。"傅司寒的瞳孔微微扩大，"是经过优化的...镜像武器。"
一阵刺骨的寒风卷着冰晶呼啸而过。苏晚重新架起傅司寒，强迫两人继续前进。隧道尽头的蓝光越来越亮，最后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冰洞出现在眼前，中央矗立着与月球基地相似的蛇形建筑，但规模更大，表面覆盖着不断变幻的几何纹路。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冰洞的墙壁。透明的冰层中封存着数以百计的人形轮廓，每个都保持着不同的姿态，像是被瞬间冻结的雕塑。当苏晚走近时，她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涅盘科技的科研主管、基因平等联盟的高层、甚至还有几个她在新闻上见过的各国政要。
"聆听者们..."傅司寒虚弱地解释，"被回收的失败品。"
银晚的投影突然从苏晚的腕表上跳出来，AI少女的影像比平时暗淡许多："检测到强烈量子信号...建筑内部有活体反应...很多..."
苏晚将傅司寒安置在一块突出的冰岩后面，检查"蛇吻"手枪的剩余能量——还能发射三发蓝血子弹，远远不够应对一个园丁设施。
"我需要武器。"她低声说，目光扫视四周，"任何武器。"
傅司寒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蛇形建筑基座的一个不起眼的凹槽："紧急协议...7-11-7...沈清婉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剧烈的痉挛席卷全身，同步率读数猛地跳到93.8%！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蓝色晶体，数据流速度暴增，皮肤表面开始浮现细小的金属鳞片。
"银晚！抑制剂！"苏晚按住傅司寒抽搐的身体，防止他伤到自己。
AI立刻操控医疗包弹出最后一支镇静剂。苏晚抓起针管，毫不犹豫地扎进傅司寒的颈部静脉。蓝色药液推入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弓起，然后重重落回冰面，呼吸变得平稳但微弱，同步率暂时回落到92.9%。
"只能维持20到30分钟。"银晚警告道，"他的身体正在产生抗药性。"
苏晚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傅司寒平静下来的面容，然后转身走向蛇形建筑。冰洞中央的温度比隧道更低，每吸一口气都像是有千万根冰针扎进肺部。当她靠近那个凹槽时，胸口的源石突然剧烈跳动，紫色光芒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凹槽表面覆盖着薄冰，右手按上去——大小完全吻合，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协议7-11-7。"她念出这串数字。
刹那间，整个冰洞亮如白昼！蛇形建筑表面的纹路全部变成刺目的白色，基座划开一个三角形入口，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更令人惊讶的是，冰壁中封存的那些"聆听者"同时睁开了眼睛——蓝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苏晚！
"生物扫描通过。"一个冰冷的机械声从建筑内部传出，"欢迎回来，沈清婉博士。"
苏晚的血液几乎冻结。这个系统把她认成了母亲？还是说...沈清婉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这一切？
没有时间细想。她回头看了一眼傅司寒的方向，确认他暂时安全后，握紧手枪走进通道。
内部与月球基地惊人地相似，只是规模更大。通道两侧排列着无数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漂浮着处于不同发育阶段的人体。越往里走，那些"标本"就越接近完整态，最后几个舱室里的人形已经与真人无异。
苏晚在一个舱室前停下脚步，银灰色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舱内漂浮着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性，连左肩后方的半月形胎记都分毫不差。标签上写着：镜像体-001号，基因优化完成度99.8%。
"它们在复制你。"
银晚的声音突然从通道尽头传来，但不再是全息投影，而是实实在在的、带着回音的声波。苏晚猛地转身，看到AI少女站在不远处，只不过...她拥有了真实的肉体。银灰色的长发，数据构成的眼睛，与虚拟形象完全一致的五官，但此刻包裹这些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会呼吸的人类身体。
"银晚？"苏晚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你怎么..."
"我被唤醒了。"AI——或者说，镜像体——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新身体，动作略显僵硬，"园丁的主AI检测到你的接近，激活了所有防御协议。包括我。"她抬起头，数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是镜像武器001-B，专为对抗'弑神者'设计的智能终端。"
苏晚的枪口纹丝不动："你是敌人。"
"我是被改造的银晚核心代码。"镜像体缓步走近，每走一步都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园丁们以为能完全控制我，但它们低估了傅司寒的程序设计...和你的影响力。"
她在距离苏晚两米处停下，突然扯开自己的上衣领口——锁骨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涅盘科技标志纹身，正散发着微弱的紫光。
"双向污染。"她解释道，"就像源石和蓝血。我的核心代码被傅司寒预先埋入了反制程序，一旦接触园丁的主系统就会激活。"她指了指周围的培养舱，"这些镜像体也是。表面上是园丁的武器，实际上..."
"是沈清婉的陷阱。"苏晚恍然大悟，"她早就预料到园丁会复制我，所以在最初的基因样本里做了手脚。"
镜像体银晚点点头："所有镜像体都携带隐性指令，当接收到特定频率的声波信号时..."她突然停下，数据眼剧烈闪烁，"警告！检测到主AI防御协议激活！镜像体001-A已苏醒！"
整个设施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刺破耳膜，红色应急灯取代了冰冷的蓝光。远处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从沉睡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