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外的暴雨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抽打在岩壁上,发出噼啪的脆响。潮气夹杂着咸腥的海风灌入洞内,将篝火的余烬吹得忽明忽暗。苏晚靠坐在岩壁旁,银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微光,如同极地永不熄灭的寒星。
傅司寒依旧昏迷不醒。他的呼吸比昨天平稳了些,但脸色仍然惨白得吓人,嘴唇因失血过多而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X-0血清的力量似乎暂时稳住了他的生命体征,但那些狰狞的伤口仍在缓慢地渗血,染红了新换的绷带。他后颈处那点幽绿色的蛇纹光芒,在昏暗的洞穴中显得格外刺目。
苏晚的视线从傅司寒身上移开,落在掌心那个沾满血污的小型数据芯片上。这是傅司寒在逃生舱里给她的,密码是她前世的生日——0207。一个本不该有任何人知道的数字。
神经连接液带来的记忆碎片仍在她脑海中翻腾。47次重生,母亲的实验室,双蛇之环的追杀,还有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称呼——“王蛇”。太多谜团,太多未解的疑问。而这个小小的芯片里,或许藏着部分答案。
她将芯片贴近耳畔,轻轻摇晃。没有异响,没有自毁装置的嗡鸣,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存储设备。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的内容可能比看上去危险得多。
篝火的余烬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噼啪,然后彻底熄灭。洞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带来短暂的惨白光亮。在那一瞬即逝的光明中,苏晚看到傅司寒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即将醒来。
她静默地等待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数据芯片的边缘。暴雨的喧嚣填满了沉默,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
突然,一阵尖锐的电子音刺破了雨声!声音来自逃生舱的方向——是舱内的通讯设备在响!那不是一个常规的信号接收提示音,而是某种高频警报,刺耳得令人牙酸。
苏晚的银瞳骤然收缩!她瞬间弹起,如同一只蓄势已久的猎豹,几步跨到逃生舱前。舱内的控制面板上,一个鲜红的警报窗口正在疯狂闪烁:
【加密通讯请求 - 最高优先级】
【来源:北欧 - 格陵兰岛 - 坐标 72°41'56"N 40°22'15"W】
【验证码:SWAN#0207#1103】
SWAN——天鹅。母亲生前最爱叫她“小天鹅”。0207是她前世生日,1103是今生。这个验证码组合,世上只有一个人会使用。
外婆。
苏晚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银瞳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犹豫。外婆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也是唯一无条件爱她、保护她的人。但神经连接液中的记忆碎片里,那个白大褂的男人曾说过:“‘王蛇’已经失控,我们需要新的‘容器’。”而外婆,是否也参与其中?
警报声变得更加急促,仿佛在催促她做出决定。最终,苏晚按下了接听键。
“滋滋……晚晚?是你吗?……滋滋……”通讯器里传来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的干扰。但那种温暖和关切,即使透过失真的电波也能清晰感受到。
“外婆。”苏晚简短地回应,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感谢老天!你还活着!”外婆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了些,背景中隐约能听到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听着,晚晚,没时间了。你必须立刻来格陵兰岛找我。带上那个芯片,但千万不要——”
通讯突然中断了一秒,然后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新连接。但这次,外婆的声音变了。不再是那种温暖的、带着口音的语调,而是一种机械的、近乎电子合成的冰冷声音:
“别信傅司寒。”
苏晚的银瞳猛地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外婆?”她试探性地呼唤,声音依旧冷静,但脊背已经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然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带着北欧口音的英语:“信号定位完成。目标确认:苏晚。清除优先级:S级。预计抵达时间:48小时。”
通讯戛然而止。控制面板上的警报窗口变成了刺目的红色:【信号源已被反向追踪!建议立即撤离!】
苏晚站在原地,银瞳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的警告。外婆的通讯被截获了,而且显然是在某种极端危险的情况下发出的。那句“别信傅司寒”是警告还是陷阱?格陵兰岛的坐标是求救信号还是死亡邀约?
“滋……滋滋……”
就在她沉思时,通讯器再次响起!但这次不是来自外部,而是逃生舱内置的备用频道。一个全息投影自动激活,在舱内狭小的空间里投射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墙壁上布满了显示屏和数据流。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被锁链束缚的老人——外婆!她看起来比苏晚记忆中苍老了许多,银白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有新鲜的淤青和血迹,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晚晚。”全息影像中的外婆开口,声音比刚才通讯中更加虚弱,但异常清晰,“如果你看到这个预设消息,说明我的主通讯已经被拦截。听着,孩子,时间不多了。”
她艰难地向前倾身,锁链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傅司寒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他体内有东西……非常危险的东西。双蛇之环称它为‘王蛇’,一种能够吞噬宿主意识的纳米级神经共生体。它最初被设计用来延长寿命、增强认知,但后来失控了。”外婆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母亲……清婉……她发现了真相。这就是她被杀害的原因。”
苏晚的银瞳微微扩大,但她的表情依旧冰冷如石。神经连接液中的记忆碎片与外婆的话开始重合——实验室里的母亲,那个白大褂的男人,培养舱中的“自己”……
“傅司寒是初代宿主,也是唯一一个与‘王蛇’达不不稳定共生关系的人类。”外婆继续道,声音越来越急促,“47次重生不是血清的力量,而是‘王蛇’在宿主濒死时触发的自我保护机制。但每一次重生,傅司寒的人性就会被侵蚀一部分。现在……他已经快不是他了。”
画面中的外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沫。她强撑着抬起头,眼中满是焦急。
“芯片里的数据是你母亲留下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因为只有你能安全读取它。其他人尝试解码都会触发自毁程序。”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来格陵兰岛找我,晚晚。但小心……别让傅司寒跟来。‘王蛇’已经感应到了你的特殊基因序列,它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你。你母亲称你为‘最后的希望’……整个项目的终极目标……”
外婆的话突然中断,全息影像剧烈闪烁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干扰。在画面完全消失前的最后一秒,苏晚看到外婆身后的阴影里,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走近——那人穿着白色实验服,手中拿着某种闪着寒光的器械。
“记住,晚晚……”外婆最后的声音如同耳语,“别信傅司寒……别相信任何人……”
“啪”的一声,全息影像彻底消失。逃生舱内重新陷入黑暗,只有控制面板上那个红色警告依旧刺眼地闪烁着:【信号源已被反向追踪!建议立即撤离!】
苏晚静静地站在原地,银瞳中的光芒冰冷而深邃。外婆的警告、神经连接液中的记忆碎片、傅司寒后颈的蛇纹标记……这一切开始在她脑海中形成一幅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
“你……相信她吗?”
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苏晚猛地转身,银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冰冷的探照灯,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傅司寒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靠在岩壁上。他的脸色依旧惨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你听到了多少?”苏晚冷冷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数据芯片。
傅司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动作牵动了胸前的伤口,让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足够多。”他喘息着说,“足够知道……她让你别相信我。”
洞外一道闪电劈过,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两人的脸。苏晚的银瞳在闪电映照下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傅司寒的灵魂;而傅司寒的眼中,除了痛苦和疲惫,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坦然。
“那么。”苏晚的声音比洞穴外的暴雨还要冰冷,“你是‘王蛇’吗?”
傅司寒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自己后颈处那点幽绿色的蛇纹光芒。
“看到这个了吗?”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这是监控器,也是控制器。双蛇之环用来确保‘实验体’不会失控的保险装置。”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但外婆说对了一点——它确实在吞噬我。每一次重生,每一次使用血清,它都在我的神经系统中扎根更深。”
他艰难地向前倾身,眼中突然迸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但我不是‘王蛇’,苏晚。”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是傅司寒。那个找了你47次的疯子。那个宁愿死也不愿加入他们的傻瓜。”
洞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雨声交织。
苏晚的银瞳死死盯着傅司寒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欺骗的痕迹。但那里只有47次重生积累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证明给我看。”她最终冷冷地说,“证明你不是‘王蛇’。”
傅司寒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被决绝取代。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伸向自己的后颈,指尖触碰到那个幽绿色的蛇纹标记。
“只有一种方法能让‘王蛇’暂时休眠。”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极度的痛苦。超越它承受极限的痛苦。”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猛地用力,指甲深深抠入那个蛇纹标记处的皮肤!鲜血瞬间涌出,顺着他的后颈流下,但更诡异的是,那点幽绿色的光芒开始疯狂闪烁,如同被激怒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