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净世莲的种子正在他晶化的皮肤下发烫,像颗即将破土的星。
苏晚竹的指尖刚触到陆昭胸口那粒发烫的净世莲种子,掌心便被他晶化皮肤的冷意激得轻颤。
那抹幽蓝晶纹正顺着他锁骨往喉结攀爬,像条活过来的星轨,可她分明能摸到他皮肤下沸腾的温度——是弑主之眼在识海翻涌,是属于前朝太子遗孤的血脉在燃烧。
昭哥。她仰头看他,睫毛上的金斑被光染得更亮,疼吗?
陆昭垂眸,晶化的右眼在光里泛着碎冰般的寒芒,左眼里却全是化不开的软:当年在荒星,你替我挡辐射兽爪印时,也问过同样的话。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她腕间旧疤,那是五年前为他挡刀留下的,那时候你说疼就喊出来,我替你扛
苏晚竹突然笑了。
她将种子按得更紧些,能感觉到那粒带着莲香的温热正透过掌心往自己血管里钻:所以现在换我问你,疼就捏我手。
柳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苏晚竹手背。
她突然跪直身子,额头重重磕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阿姐,我愿意。她的声音带着破音,像被石子砸裂的瓷碗,我愿意烧了虚妄给的记忆,愿意重新学怎么给你递茶,学怎么在冬夜给你捂手炉......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突然哽住——那是天枢星绣楼里,周氏命她去给苏晚竹送冷茶时,她躲在廊下听见的话。
那时她觉得苏晚竹占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却忘了在荒星破木屋里,是苏晚竹把唯一的热粥推到她面前,说阿柳要长个子。
逆命的叹息裹着赤金火焰飘过来。
她指尖的符文在半空凝成金色锁链,每一笔都像刻在虚空里的星图:以净世之名,以逆命为证——火焰突然暴涨三尺,将三人笼罩在暖金色光茧中,双生誓约,即刻生效。
陆昭的晶化右臂突然泛起刺目蓝光。
弑主之眼在他识海深处睁开,那只曾吞噬过数位叛臣魂魄的眼睛此刻温柔得像片湖,将净世莲种子的光一点一点渡进柳儿体内。
苏晚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在沸腾——那是母亲留给她的皇族血脉,此刻正顺着与陆昭交握的手,将生机输给柳儿千疮百孔的灵魂。
嗤——
一声尖啸刺破光茧。
柳儿后颈的黑雾突然翻涌成狰狞鬼脸,虚妄的意识在光中扭曲:你敢!
我好不容易......
阿柳的命,轮不到你说好不容易。苏晚竹的声音比荒星冬日的冰棱更冷。
她腕间旧疤突然发烫——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小玉佛在发烫,渡人者自渡的字迹正透过皮肤灼烧她的骨,我在荒星学过最狠的本事,就是绝不让想护的人再疼一次。
光茧突然收缩。
净世莲的香气在地道里炸开,苏晚竹看见记忆碎片从柳儿头顶飘起:荒星破木屋里,小丫头举着染血的银簪说用我的血换药;天枢星绣楼外,自己被周氏推下池塘时,是柳儿扑进来拽住她的手腕;还有三天前,柳儿躲在假山后往她茶里投毒时,眼里的嫉妒像团要烧穿眼眶的火。
忘了这些吧。苏晚竹轻声说。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随着光茧流逝,像攥在手里的沙,记得荒星的夏夜里,我们数过的双生星;记得我教你制毒时说要让敌人疼到求死;记得......她顿了顿,喉间泛起腥甜,记得我是你阿姐。
柳儿突然仰头尖叫。
黑雾裹着虚妄的惨嚎被光茧绞成碎片,她后颈浮现出淡金色的莲纹——那是净世莲重塑灵魂的印记。
她猛地扑进苏晚竹怀里,眼泪浸透了对方的衣襟:阿姐,我疼......
疼就对了。苏晚竹摸了摸她的头,手背上的血珠蹭在柳儿发间,这说明你活过来了。
陆昭的晶化手臂突然传来断裂声。
苏晚竹抬头,看见他额角渗出冷汗,晶纹从右臂蔓延到左脸,像道幽蓝的裂痕。
他的弑主之眼仍在发光,可眼底的光却在一点点暗下去:晚竹......
我在。她赶紧扶住他要倒的身子,掌心的温度几乎要灼伤自己——陆昭的体温正在暴跌,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冰雕,昭哥撑住,逆命说三柱香......
三柱香够了。逆命的声音突然放软。
她指尖的火焰凝成莲花形状,轻轻落在柳儿后颈,她的灵魂重塑完成了。
苏晚竹这才注意到光茧不知何时散了。
柳儿蜷缩在她脚边,呼吸平稳得像婴儿,后颈的莲纹正随着心跳明灭。
而陆昭的晶化手臂上,净世莲种子的光已经熄灭,只留下个淡青色的印记,像朵未开的莲。
昭哥?她轻轻拍他的脸,别睡,甜月居的云片糖还没搬完呢......
陆昭的睫毛颤了颤。
他勉强扯出个笑,晶化的手指摸了摸她发间的玉簪——那是他在荒星废墟里捡的碎玉,找人打磨成的,这次......是我先欠你的糖。话音未落,他的头便重重砸在她肩上,晶化的皮肤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
苏晚竹抱着他,能听见他心跳弱得像游丝。
她摸出怀里的小玉佛,将那枚刻着渡人者自渡的玉贴在陆昭心口,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另一句话:傻丫头,渡人时也要记得......
地道外传来岩雀的啼鸣。
柳儿不知何时醒了,她跪坐在两人旁边,轻轻握住苏晚竹的手:阿姐,我去叫人。
苏晚竹摇头。
她望着陆昭晶化的侧脸,突然笑了——他嘴角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糖,是甜月居新做的桂花糖,不用。她低头吻了吻他冰凉的额头,他说过要守住我消失的时间空隙,这次......换我守着他。
晨光顺着岩壁裂缝淌进来,在三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金边。
柳儿看着苏晚竹眼底重新亮起的光,突然想起荒星夏夜里,苏晚竹指着双星说的话:一颗灭了,另一颗会燃得更亮。
此刻,那盏曾在荒星废墟里被风雨吹得摇晃的灯,正稳稳地,在天枢星的地道里,燃得比任何时候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