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裹着三人的瞬间,苏晚竹的太阳穴突突跳得要炸开。
她本以为是传送阵的能量冲击,可下一刻,眼前的光影突然扭曲成碎片——血月当空,暗红的雾气里浮着刻满咒文的祭坛,一个与母亲有七分相似的女子正站在祭坛中央。
那是...她踉跄半步,陆昭的晶化手臂立刻托住她后腰。
他的体温透过晶化皮肤传来,像块烧红的玉,烫得她掌心发疼,却比任何镇定剂都管用。
画面里的女子抬起手,指尖凝聚起幽蓝的光。
苏晚竹看清了——那是母亲最常戴的翡翠镯子,此刻正裂成两半,在她掌心渗出金红的血。不,不...她喉咙发紧,记忆里母亲临终前替她掖被角的手突然重叠上来,娘说那镯子是外婆传的,说等我及笄要亲自给我戴上...
晚竹。影莲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耳后,仔细看,她在做什么。
女子突然咬破指尖,在眉心画出一道血痕。
祭坛的咒文跟着亮起,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血色光网里。
苏晚竹看见有半透明的影子从她心口被抽离——那影子生得与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眉眼温柔得能掐出水,而剩下的半片灵魂却裹着黑红的雾气,眼底翻涌着苏晚竹从未见过的狠戾。
灵魂分裂术...青焰的声音在颤抖,她不知何时攥住了苏晚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当年血月夫人用禁术剥离了自己的善念,那半片善魂就是你记忆里的苏夫人。
苏晚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五岁那年落水,是母亲披着湿淋淋的绣鞋跳进冰湖;想起被周氏灌下哑药时,母亲跪在祠堂整夜替她求药;想起被驱逐去荒星前,母亲塞给她的锦帕里藏着半块碎玉,针脚歪歪扭扭,分明是连夜赶工的。
她骗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她明明说...说会等我回来。
她确实在等。青焰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她等的是你觉醒皇族血脉的那一天。
当年血月夫人背叛皇族,用整个家族的血祭召唤血月,可她后悔了。
她剥离善念化作苏夫人,潜伏在苏家,就是为了用最普通的母爱,唤醒你体内被封印的力量——只有被纯粹的爱滋养过的皇族血脉,才能真正掌控血月之力。
所以她必须死在你面前。影莲的笑声里裹着冰碴,看着最亲的人在眼前咽气,这种痛会撕开你最后一层封印。
苏夫人算得真好,用自己的命做钥匙,开你血脉的锁。
苏晚竹突然推开青焰。
她踉跄着撞进陆昭怀里,晶化的铠甲硌得她肋骨生疼,却让她不至于瘫软在地。
陆昭的下巴抵着她发顶,能感觉到她剧烈的颤抖,像只被踩碎翅膀的鹰。
他无声地收紧手臂,袖中最后一颗荔枝糖被捏得变了形,甜腻的果香混着她发间残留的荒星尘土味,刺得他喉头发紧。
那...那夜她咳血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要死了?苏晚竹仰起脸,眼泪糊了半张脸,她摸我脸的手那么凉,却还说晚竹别怕,娘在...
青焰别过脸去,睫毛上挂着泪:她最后留在你颈间的玉牌,是皇族血脉的封印。
血月夫人分裂灵魂时,将自己的命数全压在那半片善魂上——苏夫人活一日,血月夫人就弱一分。
所以周氏能轻易买到克夫的谣言,能买通稳婆在你生辰改八字,都是因为...苏夫人根本没反抗。
她在求死。影莲的身影突然逼近,苏母的面容在她脸上扭曲成两半,一半是记忆里的慈爱,一半是祭坛上的冷硬,她用自己的死亡,换你在荒星五年里被锤炼成最锋利的刀。
现在这把刀要出鞘了,小公主,你说...你是要砍向血月,还是砍向那个骗了你二十年的?
陆昭的晶化手臂突然爆出裂纹。
他挡在苏晚竹身前,眼尾的红痣像要滴出血来。
影莲的话刺得他太阳穴生疼,可更疼的是怀里人突然死寂的温度——她不哭了,只是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影莲脸上那半张熟悉的面容,像在看什么陌生的怪物。
传送阵的蓝光开始闪烁。
苏晚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这次她没擦,任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陆昭的晶化铠甲上,绽开细小的红梅。
她伸手摸向颈间的玉牌,那是母亲用命护了二十年的东西,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所以...陆昭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
他望着苏晚竹颤抖的指尖,喉结动了动,你母亲从未真正爱过你?
苏晚竹的手指在玉牌上顿住。
她望着影莲脸上那半张熟悉的脸,又想起荒星极夜里,她咬着母亲留的锦帕熬过来的每个夜晚。
风从传送阵的裂隙灌进来,卷着她的碎发扫过陆昭的手背,他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滴在自己掌心——不是血,是泪。
传送阵的嗡鸣骤然拔高。
三人的身影开始虚化,影莲的笑声被扯成碎片,青焰的嘴型还停在皇宫后苑的口型上。
苏晚竹最后看了眼那半张扭曲的脸,将染血的锦帕攥进手心。
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又有什么东西,在碎渣里长出了尖刺。
天枢星的飞檐近在咫尺,雕着凤凰的檐角下,银铃在虚空中摇晃出清响——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银铃,此刻却像在替谁,敲响了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