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骨在苏晚竹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她望着烬蜷缩在陆昭臂弯里的小身板,孩子额角还沾着沙粒,赤纹却已爬到锁骨,每爬一寸,陆昭喉结处的晶化便裂开蛛网状细纹。
竹姐?骨刃的粗嗓门带着点犹豫,他裹着的兽皮上还沾着沙洞的土,这骨头邪乎得很,方才在地洞最深处捡的,压着七具流民的骸骨——
苏晚竹转头看向陆昭,晶霜在他睫毛上闪着冷光,你看看。
陆昭未晶化的左手轻轻覆上兽骨。
晶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节处的裂纹里渗出淡金色能量,像要烧穿这副躯壳。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弑主之眼的红纹如蛇信般窜过眼底:是骨语。他的声音带着晶化特有的碎裂感,灰面藏有通往晶核矿区的隐秘通道,可直达地下水源层。
苏晚竹的呼吸陡然一滞。
逆血解毒剂需要注入水源层才能扩散,这是她在荒星五年研究出的唯一能对抗辐射晶化的办法。
可天枢星那些老东西只当她是灾星,哪会给她调配资源的权限?
她攥紧兽骨,指节发白:水源层...
晚竹。陆昭突然用未晶化的手背碰了碰她发烫的脸颊,晶核矿区的辐射浓度是普通区域的十倍,你不能——
我能。苏晚竹打断他,盯着他左胸蔓延到心口的晶化,你晶化到心脏的话,就算净世莲也救不了。她蹲下身替烬理了理被血沙黏住的碎发,孩子睡熟了,赤纹却还在缓缓爬动,柳儿,看好烬。
柳儿攥着染血的木簪点头,后颈的青黑血管已经褪成淡紫:小姐放心,我就算拼了命也——
不用拼命。苏晚竹替她擦掉脸上的血沙,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夜幕降得很快,荒星的月亮是团暗红的雾。
苏晚竹裹着流民的破斗篷,混在黑市的人流里。
这里是荒星最混乱的交易点,篝火映着刀疤、刺青和发亮的晶核,空气里飘着腐肉和血锈的味道。
她贴着帐篷阴影移动,耳尖微动——灰面的交易点在最西边的破木棚,那是他固定的谈生意位置。
木棚里透出昏黄的光,苏晚竹贴着木板缝隙往里看:灰面裹着件黑斗篷,帽檐压得低低的,面前摆着三箱晶核,对面坐着三个流民,腰间别着淬毒的短刀。
她摸出根细针,轻轻戳进木缝——魂锁窥视,这是她在荒星跟老萨满学的,用细针引动对方脑内的记忆碎片。
针尖刚触到木棚里的空气,灰面突然转头。
四目相对。
苏晚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见过灰面无数次,每次他都戴着半张青铜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此刻那半张脸正勾着冷笑,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苏小姐的手段,比五年前更利索了。
她没有动。荒星的夜风卷起沙粒,打在她后颈。
你母亲曾救过我。灰面的声音放轻,他的手指搭在面具边缘,所以我不杀你。
苏晚竹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想起荒星流民里偶尔会有人偷偷往她帐篷里塞压缩饼干,想起每次她被黑市商人围堵时,总有人及时出现...
你到底是谁?她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稳。
灰面的手指在面具上缓缓移动,月光从棚顶破洞漏下来,照在他指节的旧疤上。
那些疤痕的形状,突然让苏晚竹想起母亲梳妆匣里的旧画像——画中少年的手腕,有同样的刀刻痕迹。
想知道?灰面的声音里有了丝笑意,那就接着看。
他的手,终于覆上了面具边缘。
灰面的手指在青铜面具边缘顿了顿,荒星的夜风裹着铁锈味从木棚破洞灌进来,将他帽檐下的碎发吹得乱颤。
苏晚竹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五年前她被押上流放船时,母亲塞给她的玉佩在胸口发烫,此刻那种灼烧感又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