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晶化手掌轻轻碰了碰她手背,震动频率里带着安抚:我在。
毒窟的风穿过裂隙,卷着远处流民村的炊烟飘进来。
苏晚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或许只是错觉),却在黑暗里弯起嘴角——她要让这只的乌鸦,尝尝被猎物反啄的滋味。
骨刃的阴影笼罩下来时,苏晚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对方骨刀的冷意正沿着后颈往上爬,却强行压下所有应激反应——荒星流民教过她,装死的精髓不是闭气,而是让每一寸肌肉都软得像泡烂的棉絮。
舌尖的血腥味漫到喉咙,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又迅速垂成死鱼般的弧度。
骨刃的手指已经勾住她后领,将她翻了个身。
毒窟的青石板硌得肩胛骨生疼,她却连眼皮都没掀,只在余光里捕捉到对方喉结滚动的动作——这蠢货,果然凑得更近了。
咔嗒。骨刀离她咽喉只剩半寸。
苏晚竹的右手突然从袖中闪电般探出,指缝间夹着的陶管精准抵住骨刃耳后。
那是她用辐射蝰蛇的毒腺混着曼陀罗汁熬了三夜的神经毒素,荒星猎人被划一道都得瘫三天。
骨刃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
他想挥刀,手臂却像灌了铅似的沉;他想嘶吼,声带却被无形的手攥住——毒素顺着颈侧的血管窜遍全身,他只能瞪着苏晚竹重新睁开的眼睛,看着那只晶化的左眼泛着冷光,像在看一具尸体。
骨刀当啷落地。
陆昭的晶掌震动传来,带着几分急促。
苏晚竹抬头,正看见灰面不知何时挣脱了半条胳膊,正往墙角的密道爬。
他刚才还挂着的蛇类冷笑早碎成了冷汗,肥油脸上的每道褶子都在抖:别杀我!
我招!
我什么都招——
陆昭的晶化手臂一声捏碎了脚边的青砖。
蓝莹莹的晶体碎片扎进灰面手背,疼得他杀猪似的嚎:解毒剂配方在我密室暗格里!
第三块砖下的铜盒!
柳儿那疯女人...她集结了三千流民,带着辐射兽群,后半夜就要攻北境哨站!
苏晚竹扶着墙站起,晶化的左眼扫过灰面扭曲的脸。
五年前在荒星,她见过太多这种崩溃的恶人——他们欺软怕硬,只认刀尖不认道理。
她摸出腰间的银链,链尾的小银瓶里装着能让人说真话的百日醉,却在触到陆昭晶化手臂的瞬间顿住了。
他的晶化已经蔓延到锁骨。
蓝水晶纹路像活的蛇,正顺着颈侧往喉结爬。
苏晚竹伸手碰了碰那片晶体,凉意透过指尖刺进心脏——三天前还只到肩头的,现在...她喉头发紧,抬头时却只露出个淡笑:昭,我信他。
陆昭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叩。
晶掌传声的震动里带着安抚的韵律,像极了荒星雨季时,他藏在她枕头下的那串风玲。
他另一只手扣住灰面后颈,将人提溜到苏晚竹面前:配方。
写...写在我内衣夹层!灰面抖得像筛糠,肥手指忙不迭去解盘扣,铜盒里有黄纸,写着逆血毒要配星叶草、腐蜥胆...还有...还有柳儿的兵符在她胸口的血玉里!
求您饶我一命,我给您当牛做马——
晚竹。陆昭突然低唤。
他晶化的右眼微微眯起,盯着灰面腰间晃动的玉佩。
苏晚竹顺着看过去,那枚羊脂玉佩的绳结上,沾着半片带血的碎布——和流民村孩子们咳血时,衣领上的刺绣纹路一模一样。
她的指尖骤然收紧。
灰面还在絮絮叨叨,她却已经从他混乱的供词里理出了脉络:逆血毒的原料是柳儿提供的,流民村的孩子们不过是试毒的小白鼠。
而柳儿之所以敢在北境集结兵力,是因为...
够了。陆昭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他松开手,灰面瘫在地上直抽抽,却突然瞥见骨刃歪在墙角的尸体。
那具尸体的右手正搭在灰面后腰上,指尖下压着半张泛黄的纸条。
苏晚竹顺着他的目光弯腰。
指尖触到纸条的瞬间,她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是母亲的字迹。
勿信血月契约。
墨迹已经有些模糊,却分明是苏夫人惯用的螺子黛。
苏晚竹的指尖发颤,晶化的左眼泛起热意。
五年前她被驱逐时,母亲塞给她的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用的就是这种染料。
晚竹?陆昭的手掌覆上她后颈。
晶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将她从恍惚中拉回。
她迅速将纸条塞进袖中,抬头时已恢复了冷静:我们得走了。
柳儿的流民军后半夜就到,北境哨站的守军最多能撑两个时辰。
陆昭摸出最后一颗桂花糖,剥了糖纸塞进她嘴里。
甜意漫开的瞬间,苏晚竹听见他晶掌传声的震动:我背你。
毒窟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苏晚竹伏在陆昭肩头,能感觉到他晶化的后背正发出细碎的裂响——那是晶化蔓延时的征兆。
她攥紧袖中的纸条,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锈味,突然轻声道:昭,等解决了柳儿,我们去看母亲种的昙花吧。
陆昭的脚步顿了顿。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晶化的指节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却将她的手焐得暖融融的:
灰面的尸体在他们身后投下冗长的影子。
那张泛黄的纸条从苏晚竹袖中滑出半角,被风掀起时,血月契约四个字在月光下忽隐忽现。
远处传来狼嚎般的号角声,混着流民军特有的战鼓——柳儿的军队,已经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