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尘在风中打着旋儿,苏晚竹踩着满地碎裂的晶刺回到战场中央。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左眼角还残留着净世莲消散前那抹暖黄的余韵——那是母亲的灵力,正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像细小的火苗在烧。
陆昭跟在她身侧半步,右手始终虚虚护在她后腰。
他的弑主之眼虽闭着,眉峰却拧成了刀刻的痕,喉结随着她每一步的踉跄上下滚动。
直到她站定在焦黑的祭坛中央,他才停住脚步,指节捏得发白,声音发哑:晚竹,你要做什么?
苏晚竹没有回头。
她望着暗影那团翻涌的黑雾,喉间泛起腥甜——方才净世莲的灵力虽让她重获色彩,却也撕开了记忆的裂缝。
那些被周氏用克夫灾星封印的碎片正往外涌: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珏,玄夜殿穹顶刻着的皇族图腾,还有血月之夜被推入传送舱时,继母周氏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她开口,声音比山风还轻,我要把锁链引到意识核心。说着她缓缓举起双手,指尖掠过颈后那道泛金的锁链。
锁链本是凉的,此刻却像活了般发烫,顺着皮肤爬向她的后颈,母亲说过,双魂锁链是皇族血脉的共生契,能......
不行!陆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全是冷汗,指腹重重压在她腕间跳动的脉搏上,意识核心一旦被锁链贯穿,你会被灵力反噬!他的呼吸乱了,像是回到荒星那次,她为救他被辐射兽咬穿腹部时的慌乱,晚竹,我们换个法子,我去引开暗影,你......
苏晚竹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左胸。
那里能清晰触到心脏的跳动,这里有母亲的半条命,有荒星五年活下来的狠劲,还有......她抬头望进他因担忧而泛红的眼尾,有你用共生契给我的命。她笑了,那抹笑里带着荒星流民赌上全部家当的狠,我赌得起。
陆昭的手指在发抖。
他望着她眼底那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硬,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荒星黑市见到她时——她被三个流民按在地上,左脸肿得老高,却还能笑着把毒粉抹进对方眼睛里。
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的骨头里埋着刀,现在不过是抽出来见血罢了。
他松开手,却退后半步站定,右手按上腰间的弑主剑。
剑鞘上的云纹被他捏得发皱,声音却稳得像山:我守着。
苏晚竹转回身。
她深吸一口气,将锁链末端轻轻按在额心。
咒语从喉间溢出,是母亲教她的古皇族语,每个音节都像在刮她的喉咙。
锁链地刺入皮肤,剧痛顺着神经炸开,她眼前闪过荒星的血色落日,闪过天枢星苏府那口被锁死的偏院,闪过陆昭第一次给她糖时,藏在冷脸下的耳尖发红。
幻影?暗影的冷笑像淬了毒的针,你以为那老女人的残魂能护你?黑雾骤然凝聚成人身,他抬手撕开自己胸膛,猩红的血溅在晶尘里,露出一颗跳动的血色晶核,看看这个!
百年前血月仪式启动时,我就把核心种进了苏家血脉里——你所谓的克夫命格,不过是我要抽干苏家女血的引!
苏晚竹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能看见那颗晶核表面缠着细如发丝的红线,每根红线都连着记忆里那些早夭的未婚夫——原来不是她克死了他们,是他们的血被抽去养这个怪物!
剧痛中,她咬碎舌尖。
腥甜的血涌进喉咙,她却笑了,用染血的指尖在胸口画下逆向符文。
那是荒星黑市商人临死前传给她的禁术,以血为媒,以命为引。对赌么?她的声音混着血沫,我用皇族血脉赌你核心不稳,赌你根本不敢彻底抽干我的血——毕竟......她望着暗影骤缩的瞳孔,你要的是苏家最后一个皇族,不是一具干尸。
血月核心突然剧烈震颤。
苏晚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在沸腾,与那颗晶核产生了诡异的共振。
陆昭的弑主剑突然出鞘半寸,剑鸣如龙吟,他的弑主之眼在闭合中渗出金光——那是双魂锁链在同时牵动两人的力量。
晚竹!陆昭低喝,他看见她的眼白开始泛红,停下!
再等等......苏晚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母亲说过,皇族血脉里藏着的钥匙......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突然拔高,现在!
整座山坳的晶尘突然静止。
血色晶核与苏晚竹胸口的符文同时爆发出强光,那光刺得陆昭睁不开眼,他只能凭直觉冲过去,在她要倒下去时接住她。
昭......苏晚竹的头靠在他颈窝,左眼的暖黄与右眼的狠劲彻底交融,我好像......触到了归零的开关......
话音未落,天地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存在了千年的屏障在碎裂。
陆昭抬头,看见原本翻涌的晶云里裂开蛛网状的缝隙,缝隙深处有星子在倒转——那些星子的光,竟与苏晚竹左眼的暖黄一模一样。
晚竹?他收紧手臂,将她护在怀里,那是......
苏晚竹没有回答。
她望着裂缝深处那个与自己面容相同的身影,嘴角勾起荒星流民赌赢所有家当的笑。
那抹笑里,有被欺辱五年的恨意,有重获亲情的温暖,更有终于握住命运的狠劲——
这一局,她赌赢了。
荒原的风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尖啸。
苏晚竹刚触到那抹与自己同频的星芒,头顶的晶云便像被巨手攥住般剧烈扭曲——先是裂开蛛网状的银痕,接着地一声,整片天空如碎镜般崩裂。
倒转的星子拖着暖黄尾焰坠落,在她瞳孔里映出万千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