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走到山坳边缘时,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突然从晶雾里窜出。
晶核少年站在风暴中心,他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此刻亮得刺眼,像是被阳光点燃的琉璃。
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还在微微震颤的双魂锁链,咬了咬唇,指尖轻轻按在胸口——那里,有颗跳动的晶化核心。
等我。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卷着,追上陆昭的脚步。
晶雾被晨风吹得七零八落时,晶核少年站在风暴残留的光尘里,半透明的指尖还凝着方才按在胸口的弧度。
他望着苏晚竹被陆昭抱在怀里的背影,喉结动了动——那是他第一次看清这个总把温柔藏在晶化外壳下的姑娘:她发间沾着血渍,左眼角的晶核却泛着暖金,像极了荒星岩缝里挣扎着冒头的太阳花。
姐姐。他轻声唤了一句,声音细得像蛛丝。
苏晚竹正埋在陆昭颈窝缓气,听见这声呼唤,忽然顿住。
她偏头望去,正撞进晶核少年发亮的眼底——那抹光比方才更盛,几乎要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小心!陆昭突然低喝,手臂下意识收紧,却见晶核少年已经迎着残留的风暴光尘跃了出去。
他的动作快得像道虚影,半透明的衣摆被风卷起,露出心口处跳动的晶化核心。
那核心本是幽蓝,此刻却泛着灼白的光,像块被烧透的玉。晶核!苏晚竹挣扎着要下地,陆昭却抱得更紧,别动,你的晶化层还没完全退。他的声音沉得像铅,眼底却翻涌着暗潮——他看得见,那风暴中心的锁链核心正缓缓龟裂,若无人补位,逆晶化之力随时会反噬。
晶核少年的脚尖刚触到锁链核心,整个人便被银黑光芒吞没。
他仰起脸,任由光丝缠上脖颈、手腕,最后没入心口的核心。
剧痛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却笑了,笑容比晨光还亮: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句话被风暴卷着,撞进苏晚竹耳里。
她突然想起初遇晶核时,他缩在黑市角落,像团随时会消散的雾——是她把他从人贩子手里抢回来,用荒星最烈的酒给他暖过冻僵的指尖。
原来那些她以为微不足道的温暖,早就在这孩子心里发了芽。
你们会一起毁灭!暗影残留的意识突然炸响,紫黑色的雾团从锁链缝隙里钻出来,裹着腐肉的腥气。
它撞向苏晚竹的心口,却被陆昭弑主之眼的银光截住。
陆昭咬着牙,将最后一丝能量注入锁链,右眼眶的血滴溅在苏晚竹手背,烫得她一颤:别怕,我在。
那就毁灭吧。苏晚竹突然笑了,晶化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染血的下颌,至少我们选择了彼此。她的声音轻,却像根钉子,狠狠钉进暗影的雾团里。
逆晶化风暴应声暴涨,银黑光芒如刀,将紫雾绞成碎片。
暗影的嘶吼渐弱,最后化作一声不甘的呜咽,彻底消散在风里。
风暴平息得比来时更突然。
山坳里的晶尘簌簌落下,像场细碎的雪。
陆昭的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却仍把苏晚竹护在怀里。
她的晶化层已完全退去,露出活。疼吗?陆昭哑着嗓子问,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耳尖的红。
苏晚竹摇头,反手攥住他染血的手:荒星的冬天,我被辐射兽咬断过三根手指。她的拇指摩挲着他掌心的老茧,那时我想,要是能活着摸到人的温度就好了......
山风卷着流民的欢呼传来。
烬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扑在晶核少年脚边。
少年半透明的身体正在变淡,像块被阳光晒化的冰。
他低头摸了摸烬的发顶,又抬头望向苏晚竹:姐姐,我要去睡一会儿。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等我醒了......话没说完,整个人便化作点点光尘,消散在风里。
苏晚竹的眼眶一热,正要追过去,却被陆昭拉回怀里。
他的体温透过染血的衣襟渗进来,带着铁锈味,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该回家了。陆昭说。
他站起身,脚步却虚得发飘。
苏晚竹这才发现,他胸口的伤还在渗血,染得她肩头一片暗红。
她刚要去按他的伤口,忽然听见山坳深处传来细微的嗡鸣。
两人同时转头——风暴核心的位置,原本空荡的地面正缓缓旋转,像口被搅动的深潭。
潭中心泛着幽蓝的光,隐约映出张模糊的脸:眉眼与苏晚竹有七分相似,却穿着天枢星古式的月华锦裙,发间别着支翡翠步摇。
那是......苏晚竹的声音突然卡住。
陆昭的弑主之眼闪过银光,却也没看清那影子的全貌。
风突然大了,卷起地上的晶尘,将那影子重新盖住。
陆昭低头看她,见她眼底浮起薄雾,便轻轻吻了吻她额头: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山坳外的流民举着火把涌了进来,欢呼声震得岩屑簌簌落下。
苏晚竹伏在陆昭肩头,听着他强撑着的心跳,忽然想起荒星雪夜的篝火——那时她以为自己永远等不到黎明,可现在,她不仅等到了,还等到了能陪她走过所有黑夜的人。
而在他们身后,风暴核心仍在缓缓旋转。
那团幽蓝的光里,模糊的脸正慢慢清晰,发间的翡翠步摇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像极了苏家祠堂里,供奉着的那位的三小姐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