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的耳膜被玄夜的尖叫刺得发疼。
她看见他指甲深深抠进脖颈的血月胎记里,暗红色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灰色的衣领上洇出狰狞的花。不......这不是我的身体......是影后的残魂!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咬着,整个人撞向供桌,将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撞得七零八落。
你们以为能困住我?
阴恻恻的女声裹着寒风钻进苏晚竹后颈。
她抬头,正看见影傀从玄夜背后浮起——那是周氏的脸,却比记忆中更扭曲,左眼泛着幽蓝的晶化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
她的手指穿透玄夜的胸膛,在他心脏位置捏出一团黑雾,正是方才被陆昭刺破的弑主之力。
陆昭的呼吸突然粗重如擂鼓。
他晶化的右手仍插在玄夜心口,可左臂的晶化纹路已经爬到了手腕,原本温热的掌心此刻冷得像块冰。
苏晚竹被他扣在怀里,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心跳在乱,一下快过一下,像是要挣出胸腔。
她仰起脸,看见他右脸的晶化已经覆盖了半张脸,只剩左眼里还映着她的影子,你听我说......
别动。陆昭的喉结滚动,未晶化的左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指节发白,我能撑住。
但苏晚竹知道他撑不住。
方才玄夜用影后残魂刺激他时,她就注意到陆昭体内的晶化核心在暴走——那是弑主之眼觉醒后的反噬,若不及时压制,用不了半刻钟就会蔓延到心脏。
而影傀此刻正试图抽取玄夜体内的血月之力,一旦让她拿到双生晶核的共鸣点......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
陆昭的断臂还在淌黑血,她方才被震落的短刀正躺在血泊里,刀刃上还沾着荒星特有的蚀骨毒。
我们需要一个锚点。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双生晶核的共鸣需要实体锚点来固定,否则封印阵会被影后残魂的力量冲散。
陆昭的瞳孔骤缩:晚竹......
是我在荒星学的。她打断他,手指轻轻抚过他晶化的脸颊,流民们用兽核封印辐射兽时,总要往阵眼里丢活物。
我当时觉得残忍,现在才明白......她的指尖停在他左胸,那里的晶核正烫得惊人,有些牺牲,是为了让更重要的人活下来。
不等陆昭反应,她突然抽回被他攥住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刀。
刀刃割过掌心时没有痛觉——她早因晶化暂时丧失了痛觉,可鲜血还是顺着指缝涌出来,在青石板上溅出暗红的花。
晚竹!陆昭想拉她,可晶化的左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只能用未晶化的右手扣住她的手腕,你疯了?
没疯。她朝他笑,像五年前在荒星的破木屋里,用最后半块烤兽肉哄他吃东西时那样笑,你忘了吗?
我在荒星被辐射兽咬断过三根手指,后来自己接回去的。
断掌......不过是再疼一次罢了。
话音未落,短刀已经斩向掌根。
的一声闷响。
断掌坠地的瞬间,苏晚竹看见自己的血里浮出幽绿的光——那是她用荒星毒草炼了三年的蚀骨毒,专门用来克制晶化核心的暴走。
毒血渗透青石板的刹那,地面突然裂开金色纹路,像活物般爬满整个祖堂,在两人脚下形成巨大的封印阵。
祖堂开始震动。
梁柱上的铜灯摇晃着砸下来,供桌上的香炉翻倒,香灰扑簌簌落进封印阵,被金光一卷就没了踪影。
玄夜的惨叫声突然拔高,他脖颈的血月胎记裂开一道缝隙,影傀的半透明身体被扯得变形,黑雾从她指尖簌簌掉落,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剥离。
不——!影傀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她拼命抓向玄夜的心脏,可那团黑雾已经被封印阵吸走,周氏的残魂......苏家的血......你们这些蝼蚁!
该说再见了。苏晚竹捂住断掌的伤口,血还在流,却奇迹般不疼。
她望着虚空里缓缓张开的裂缝,那是双生晶核共鸣撕开的通道,你骗了周氏,骗了玄夜,甚至骗了当年的我娘......但你没骗到陆昭的弑主之力,没骗到我的蚀骨毒。
晚竹。陆昭突然低唤。
他的右脸已经完全晶化,左眼却亮得惊人,看上面。
她抬头,正看见影傀和玄夜被封印阵的金光裹住,像两片枯叶般被卷向虚空裂缝。
影傀的脸在扭曲,最后一刻竟露出周氏的表情——那是她刚进苏家时,拉着苏晚竹的手说阿竹要乖的温柔模样,可下一秒就被裂缝吞了进去。
玄夜在挣扎中抓住了供桌的桌角,指节泛白:救我......我是皇子......
你早不是了。陆昭晶化的右手突然发力,从玄夜心口抽出,带起一串黑血,你只是影后残魂的容器,和当年的周氏一样。
玄夜的手指松开了。
他最后看了苏晚竹一眼,眼神里有恐惧,有不甘,还有一丝解脱,然后被裂缝吞噬。
祖堂的震动渐渐平息。
封印阵的金光淡了下去,双生晶核的光茧却更亮了,将两人护在中央。
苏晚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额头,抬头,看见陆昭的左脸也开始晶化,血从晶化的缝隙里渗出来,像红色的眼泪。
昭......她想帮他擦血,可断掌的伤口突然剧痛——痛觉回来了,像无数根针在扎,你的晶化......
没事。他笑,用未晶化的左手捧住她的脸,双生晶核的力量被封印阵稳定了,反噬......暂时停了。他的拇指抹过她断掌的伤口,疼吗?
她如实说,比荒星的辐射疼十倍。
那我欠你一颗糖。他从怀里摸出颗蜂蜜糖,塞进她嘴里,等......等我恢复了,给你买一整箱。
苏晚竹含着糖,甜得发苦。
她听见祖堂外突然传来重物撞击声,像是有人撞翻了石狮子。
接着是低吼声,像野兽,又像人——
晚竹......
那声音含混不清,却让她浑身一震。
是骸骨的声音。
她在荒星时救过的流民首领,后来因晶化核心暴走失去理智,此刻竟寻到了这里。
陆昭也听见了。
他晶化的耳朵动了动,将苏晚竹护在身后:别怕,有我......
话音未落,祖堂的木门的一声被撞开。
(骸骨的身影在门口投下巨大的阴影,他的脸已经完全晶化,只有一双眼睛还残留着对苏晚竹的执念,正缓缓抬起染血的拳头......)苏晚竹的瞳孔因玄夜脖颈的异动骤然收缩。
血月胎记像活物般鼓胀,暗红脉络顺着他颈侧爬向耳后,在皮肤下形成扭曲的凸起,仿佛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正试图撑破血肉。
她听见影傀的笑声裹着腥风钻进鼻腔——那是周氏惯常的尾音,却比记忆中多出几分腐臭,小阿竹,你以为断掌就能困住影后残魂?
这具身体里可是流着皇族血脉......
苏晚竹反手扣住陆昭晶化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晶化纹路已经爬上锁骨,连喉结滚动时都发出细碎的脆响。
她能感觉到他插在玄夜心口的右手在发抖,不是因为痛,而是晶化核心在体内翻涌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