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跌跌撞撞冲出祭坛石门,冷风灌进来的刹那,苏晚竹才突然低头。
她看见自己胸前的血已经浸透了衣襟,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小腹往下淌,在陆昭的衣袍上晕开更大的湿痕。
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灰——那是晶化毒在蔓延。
可她还是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液,往心脏的方向爬。
陆昭突然停住脚步。
他的呼吸滚烫,喷在她耳后:到了。
苏晚竹抬头,看见远处的救援火把像星星般涌过来。
可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定格在自己胸口的伤口上。
鲜血还在流,很慢,很慢,像条不肯离去的红蛇。
她听见陆昭在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
可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伤口,触感温软,带着黏腻的滑。
原来,没有痛觉的伤口,是这样的。
苏晚竹低头盯着胸口那片暗红,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溅出细碎的花。
她的瞳孔里没有慌乱,只有荒星五年刻进骨血的冷静——就像当年在黑市被三拨人围堵时,她也是这样,先数清对方的刀疤数量,再算准逃跑的路径。
我确实感觉不到......她开口时,声音比岩浆冷却后的岩石还沉,但这不代表我会输。
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凝结的毒血泛着暗紫。
那是她在荒星用辐射草汁和腐狼涎液淬了三年的毒,此刻与寒刃心口晶化核心残留的能量产生共鸣,空气里骤然响起玻璃摩擦般的刺响。
寒刃正试图爬向玄夜的手突然顿住,晶化的骨茬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痕迹——她的动作慢了,慢得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械人偶。
贱人!玄夜的嘶吼震得祭坛穹顶落灰。
他原本透明如纸的身影突然凝实几分,指尖掐进血月核心的红光里,你以为能困得住我?
等我把天枢星的气运抽干,整个星球都会变成新的血月祭坛!
到时候——
到时候你连这具残魂都保不住。苏晚竹打断他,指尖轻轻点在寒刃额头。
毒血顺着晶化的骨缝渗进去,寒刃的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人强行扯开了记忆的锁链。
苏晚竹闭了闭眼,那些关于玄夜的秘密如潮水般涌进来:地下密室的方位、核心能源的薄弱点、还有他当年为了复活影后,在天枢星三十七个村落埋下的血引......
她突然睁眼,将染血的芯片抛向陆昭。
芯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陆昭的绣春刀落地,他踉跄着扑过去,指尖几乎擦着芯片边缘——在最后一刻,他攥住了。
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却比接住苏晚竹的命还让他安心。
去解析数据。苏晚竹转身,裙摆扫过寒刃逐渐冷却的尸体。
她的后心还插着那柄晶化匕首,可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步步走向玄夜。
血月核心的红光映在她脸上,将左眼角的晶化纹路染成妖异的金,这里......我来拖住。
阿竹!陆昭的声音带着裂帛般的嘶哑。
他想冲过去,可芯片在掌心发烫——那里面是摧毁玄夜的最后筹码。
他望着苏晚竹单薄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将芯片塞进怀中最里层,抄起绣春刀的手却在发抖。
玄夜的脸扭曲成恶鬼的模样。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血月核心的联系正在断裂,苏晚竹的毒血像无数根细针,扎碎了他好不容易凝聚的魂力。你以为你赢了?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混着碎玻璃的刺响,影后残魂早就在你体内生根了!
等我死的瞬间——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血光突然暴涨。
晶化的纹路从他脚底窜起,沿着双腿、腰腹、胸膛疯狂蔓延,眨眼间就爬满整张脸。
他的眼睛变成两颗血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那就一起下地狱!
苏晚竹的瞳孔骤缩。
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蠢动——是影后残魂?
还是玄夜说的诅咒?
但她没有退,反而迎着那团血光迈出一步。
左眼角的晶化纹路泛起金光,那是荒星五年被辐射兽撕咬时,母亲留下的玉坠在颈间发烫,是陆昭每次塞给她的糖纸在记忆里作响,是苏家祠堂里被周氏烧毁的母亲牌位......
想拉我垫背?她扯出个冷笑,右手按上后心的匕首。
晶化毒顺着指尖往手臂窜,可她的动作稳得像荒星最老的猎人。
匕首被猛地拔出,血溅在玄夜脸上,先问问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陆昭攥着芯片的手青筋暴起。
他能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能看见苏晚竹的身影被血光吞没,可他不能回头。
他转身冲进逐渐崩塌的祭坛侧门,芯片贴着心口,上面还沾着苏晚竹的血,温温热热的,像她每次在他受伤时按在他伤口上的手。
等我。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被岩浆的轰鸣吞没。
而在祭坛中央,血光里传来苏晚竹的轻笑,混着玄夜的尖叫:你说影后残魂?她的声音里有荒星暴雨夜篝火的温度,那正好——我倒要看看,是她吞了我,还是我......
话未说完,整座祭坛突然发出濒死的呻吟。
玄夜的晶化身体裂开蛛网状的缝隙,而苏晚竹左眼角的金纹彻底连成一片,在血光里亮得刺眼。
陆昭跑过最后一段石阶时,怀里的芯片突然震动起来。
他低头,看见金属表面浮现出一行暗码——那是苏晚竹用毒血做的标记,只有他能解开。
他的脚步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眼神突然锐利如刀。
而在他身后,祭坛的穹顶轰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