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
晶化的左手腕撞在碎石上,冰碴似的疼顺着血管往心脏窜。
她睫毛颤了颤,左眼勉强撑开一条缝——地核的岩浆还在远处翻涌,照得周围一片暗红。
陆昭的脸就近在咫尺,银白晶纹爬过他的右耳,在颈侧与她晶化的纹路交缠,像两簇烧到一处的火焰。
她哑着嗓子唤,指尖轻轻碰他发凉的耳垂。
陆昭的睫毛动了动,右眼的晶化光纹暗了暗,终于睁开未晶化的左眼。
那眼里原本的冷硬全碎了,像被揉皱的雪缎子,醒了?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用未受伤的右手扣住她后颈,疼吗?
苏晚竹想笑,可扯动嘴角时左边脸颊传来锐痛——她这才发现左脸不知何时也爬上了晶化纹路,冰蓝色的细网正沿着颧骨往眼眶蔓延。比起荒星被辐射兽撕咬的伤口,这算什么。她故意说得轻松,手指却悄悄勾住他腰间的锦衣卫佩刀刀穗,倒是你......
我没事。陆昭截断她的话,右手按在她后腰,试图带她坐起来。
可刚一动,两人身侧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
苏晚竹迅速偏头,看见赤岩从半人高的碎石堆里爬出来。
他的玄铁战甲裂成碎片,露出底下被晶化侵蚀的皮肤,左胸位置还嵌着半截王座碎片,紫黑色能量正顺着伤口往外渗。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本该是军人的锐利,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魂魄,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王座......还未完全毁灭。赤岩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磨,他抬起手,晶化的指尖指向地核深处,它的核心仍在跳动......我能感觉到它的心跳。
苏晚竹的瞳孔骤缩。
她这才注意到,左眼视野里不知何时浮起了无数银蓝色脉络,像荒星地下暗河的支流,正顺着地核裂缝往四面八方蔓延。
那些脉络所过之处,碎石在晶化,岩浆在凝固,连空气都泛起冰碴似的光。
那是晶化余波。陆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喉结动了动,王座崩塌时,它储存的晶化能量没能完全释放,现在正顺着地脉扩散。他抓住苏晚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晶化纹路传过来,晚竹,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再迟一步,这些能量会顺着你的晶化伤口......
同化我。苏晚竹接完他的话,低头看向交握的手。
两人的晶化纹路已经缠到了小臂,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冰丝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每一下心跳都像被细针扎着。
可她反而握得更紧,要走一起走。
胡闹。陆昭的声音突然沉了,带着点从前当锦衣卫时的冷硬。
他反手将苏晚竹打横抱起,佩刀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你母亲教你笑着看敌人倒下,不是教你和敌人同归于尽。
苏晚竹被他的动作晃得头晕,却瞥见他后颈渗出的冷汗——原来他根本没表面那么镇定。
她伸手勾住他脖颈,把脸埋进他肩窝,那里还残留着今早她给他擦的沉水香,那陆千户告诉我,她故意用他从前审犯人的语气,现在往哪走?
陆昭的脚步顿了顿,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他侧头用未晶化的脸颊蹭了蹭她发顶,跟我来。说着抱着她往地核边缘的暗河入口跑。
赤岩突然拦在他们面前。
他的晶化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泛着紫芒的肌肉,不能走。他重复着,王座需要祭品......需要活的......
让开。陆昭的锦衣卫佩刀地出鞘,银白刀光映着他晶化的右眼,竟比刀本身更冷。
赤岩却像没看见刀,伸手就要抓苏晚竹。
苏晚竹瞳孔一缩,晶化的左手突然爆发出荒星生存时的狠劲——她扣住赤岩手腕的晶化处,指尖刺入他皮肤下的紫芒,荒星流民教过我,她的声音甜得像在说家常,对付发疯的野兽,要往死里掐它的痛处。
赤岩发出一声闷吼,被晶化能量包裹的手腕当场碎裂。
他踉跄后退,空洞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清明,走......快......话没说完,整个人就重重栽倒在地,晶化能量从七窍涌出,将他彻底淹没。
苏晚竹的左手在发抖。
她埋下头,把脸更深地埋进陆昭颈窝——那里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却让她想起荒星雪夜里,陆昭第一次找到她时,也是这样抱着她往安全屋跑。
那时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辐射兽嘴里,现在却觉得......或许真能活着出去。
到了。陆昭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暗河入口就在前方,冰冷的河水泛着幽蓝的光。
苏晚竹能看见晶化脉络正顺着河岸往水里钻,像无数条银蛇。
她抬头看陆昭,他的晶化纹路已经爬到了下颌,可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跳下去,顺着暗河走。他说,我在荒星查案时探过这条河,出口在北郊矿山。
苏晚竹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摸他腰间的口袋——那里还塞着半块被晶化的糖,是今早她趁他不注意塞进去的。等出去,她捏着那糖块,我要吃十块桂花糖。
陆昭低头看她,晶化的右眼里突然泛起温柔的光,二十块。他说,你要多少,我都给。
话音未落,地核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苏晚竹的左眼突然刺痛,视野里的晶化脉络疯狂蠕动,像要把整个地核勒碎。
她猛地抬头,看见血月夫人伏在废墟边缘。
那女人右脸已经彻底晶化,左脸却还留着两行血泪,正死死盯着王座崩塌的方向。
昭......苏晚竹刚要提醒,陆昭已经抱着她跃入暗河。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