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的吸力比荒星地裂时的漩涡更急。
苏晚竹被陆昭拽着往前一栽,耳中嗡鸣如雷,指尖触到光门边缘时像被烧红的铁签子扎了一下——那是晶化液腐蚀皮肤的痛,可等两人踉跄着站稳,这痛意又像被什么力量强行按了下去。
地核深处的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晶芒,像荒星雪夜的星子,却带着刺喉的金属腥气。
苏晚竹眯起晶化的左眼,看清眼前景象时,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那是座比苏家祠堂大十倍的祭坛,基底是黑得发蓝的黑曜石,支撑穹顶的柱子竟是半透明的晶化骨骼,骨纹里流淌着暗红的液体,像被冻住的血河。
祭坛最中央悬浮着一枚金色光球,表面流转着细密的纹路,随着缓慢的旋转,光球里渐渐浮出模糊的人影——乌发垂肩,眼尾一点朱砂痣,正是苏晚竹记忆里最清晰的母亲模样。
娘...她脱口而出,声音发颤。
左手腕突然泛起灼热,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翡翠镯子在发烫。
五年前被周氏推上流放船时,这镯子被砸成两半,此刻竟在她腕间严丝合缝地拼回原样,翡翠里的絮状纹路正朝着祭坛方向延伸,像在指引什么。
那是......我的血脉共鸣点!她转头看向陆昭,眼眶发红。
陆昭的金瞳也正盯着光球,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他从不离身的锦衣卫令牌,此刻令牌表面浮起与光球相同的纹路,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
阴影里传来金属摩擦声。
苏晚竹猛地转头,就见一道身影从晶化骨柱后走出。
那人披着破碎的玄铁战甲,甲片间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灰,左眼处有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右手里握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剑刃却寒得发亮。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像两团被抽干了灵魂的死灰。
我奉命守此千年。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凡闯入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长剑已带着破空声朝陆昭咽喉刺来。
陆昭旋身避开,右手在腰间一抹,抽出随身短刀。
苏晚竹正要上前帮忙,却见陆昭右眼中金芒大盛,瞳孔深处那个玄衣帝王的虚影竟清晰了几分,连衣袍的褶皱都看得真切。
你曾是前朝禁军统领赤岩。陆昭的声音比平时更冷,短刀与长剑相击,溅出火星,当年你护着小皇子突围至天枢星,怎么会......
赤岩的动作突然顿了顿,剑刃压着陆昭的短刀,锈迹簌簌落在两人脚边:王...座...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尾的疤痕渗出黑血,王座说,守好门,等...血脉。
陆昭的短刀突然发力,逼得赤岩后退三步。
苏晚竹注意到他后颈的晶化纹路又往耳后爬了半寸,攥紧镯子的手背上青筋直跳——这是他强行压制帝魂力量的征兆。
昭儿!她唤了一声,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的毒囊。
荒星黑市买来的蚀骨粉还剩半袋,能让晶化生物暂时失去行动力。
可还没等她撒出药粉,赤岩的长剑突然转向,竟朝她心口刺来!
小心!陆昭扑过来,用后背接住这一剑。
玄铁剑穿透他的绣春刀服,在肩胛骨处划开道深口,鲜血立刻浸透了布料。
苏晚竹只觉心脏被人攥住,左手腕的镯子烫得几乎要烙进肉里,晶化的左眼突然刺痛——她看见赤岩的魂海里缠着无数银线,那些线的另一端,正连向祭坛中央的金色光球。
他被王座控制了!她喊出声,同时甩出蚀骨粉。
淡绿色的粉末沾到赤岩战甲上,立刻发出的腐蚀声。
赤岩吃痛,长剑当啷落地,双手捂住面部。
苏晚竹趁机扶住陆昭,指尖触到他后背的伤口,血是烫的,却带着不该有的冷意——像掺了晶化液的毒血。
我没事。陆昭咬着牙,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看光球。
苏晚竹抬头,正看见金色光球里的母亲影像突然抬起手,指尖虚虚点向祭坛边缘的某块黑曜石。
那里的石面瞬间裂开细纹,露出样。
那是...传送阵?她喃喃道。
陆昭的金瞳映着星图的光,突然低笑一声:原来如此。
周氏说你克夫,不过是怕你觉醒血脉,发现苏家根本不是什么丝绸世家......
赤岩的嘶吼打断了他的话。
那禁军统领竟徒手掰断了被腐蚀的战甲,露出球相同的金光。
他的声音里多了道陌生的男音,像是从祭坛深处传来,杀了前朝余孽,王座就...就......
话音戛然而止。
苏晚竹的晶化左眼突然捕捉到祭坛下方的能量波动——那些原本缠绕赤岩的银线正在收缩,金色光球的旋转速度加快了三倍,连带着整个祭坛都在微微震颤。
她能清晰感知到,有某种庞大的力量正在苏醒,像荒星地底沉睡的辐射兽,终于被闯入者的动静惊醒。
陆昭按住她的肩膀,将短刀塞进她手里:去光球那里,我拖住他。他的后颈晶化纹路已经蔓延到耳尖,金瞳里的帝王虚影却更清晰了,甚至开口说了句什么——苏晚竹没听清,但从陆昭突然紧绷的下颌线能猜到,那虚影在催促他做什么危险的事。
她握紧短刀,转身朝祭坛中央跑去。
晶化骨骼柱子上的血河突然沸腾,溅起的血珠落在她脚边,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金色光球的温度越来越高,她离得越近,腕间的翡翠镯子越烫,几乎要和她的血脉融为一体。
当指尖即将触到光球时,苏晚竹突然顿住。
她能感觉到,光球表面的纹路里流淌着两股力量:一股是母亲的温柔,像小时候被抱在怀里哼的安眠曲;另一股却冷得刺骨,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和荒星地核深处那些要吃人的辐射兽气息如出一辙。
这到底是什么?她轻声问,声音被祭坛的震颤吞没。
陆昭的短刀与赤岩的长剑再次相击,这次发出的不是金属碰撞声,而是类似瓷器碎裂的脆响。
苏晚竹转头,正看见陆昭右眼里的帝王虚影伸出手,按在赤岩的额头上——赤岩的动作瞬间凝固,眼瞳里的死灰被金光取代,竟露出几分痛苦的神情。
昭儿!她喊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陆昭抬头看她,金瞳里的帝王虚影渐渐消散,嘴角却溢出黑血。
他扯出个苍白的笑:去碰光球,晚竹。
你母亲的秘密,你血脉的力量......他的声音越来越弱,都在里面。
苏晚竹猛地转身,指尖重重按在金色光球上。
刹那间,无数记忆涌入识海:母亲被推入血渊时的眼泪,周氏在祠堂里往她茶盏里下克夫散的冷笑,荒星流民抢走她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时的狞笑......可最清晰的,是母亲临终前在她手心写的字:血渊王座,破局关键。
光球突然剧烈震动,苏晚竹的晶化左眼泛起刺目的蓝光,她能看见祭坛下方的能量流动——那些晶化骨骼里的血河,那些缠绕赤岩的银线,那些从光门里渗出的晶化液,竟全是在为这王座输送能量。
而王座的核心,除了母亲的影像,还有团漆黑的影子,正蜷缩在金色光芒照不到的角落,缓缓睁开眼睛。
陆昭的咳嗽声将她拉回现实。
她转头,正看见赤岩的长剑刺穿陆昭的腹部,鲜血溅在晶化骨骼上,绽开妖异的花。
昭儿!她尖叫着扑过去,却见陆昭反手抓住赤岩的手腕,右眼里的金芒几乎要将整个祭坛照亮。
赤岩的身体开始颤抖,晶化纹路从他指尖退回,露出笑了:小皇子......原来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