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半张鲜活的脸此刻惨白如纸,未晶化的右眼死死盯着苏晚竹,像溺水者抓着最后一根浮木:你...你敢?
有什么不敢?苏晚竹笑了,荒星五年的风雪在她眼底翻涌。
她想起被流民围住时咬碎的毒囊,想起为抢半块辐射晶核被晶化兽撕开的后背,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牌上那句笑着看他们倒下。
这些碎片在识海里炸开,最后凝结成陆昭昨夜替她包扎伤口时的低语:晚竹,我这条命是捡来的,但能护着你...倒也算活明白了。
她侧头看向陆昭,左眼的晶化漩涡突然迸出刺目的蓝光。
陆昭的金瞳骤然收缩,绣春刀落地——他看清了她眼底的决绝,那是比荒星毒雾更浓的狠劲。
他想抓住她的手,却只碰到一片带着毒血的凉意。
双魂枷锁需以血月之瞳为钥匙,但代价是晶化永久侵蚀使用者的感知能力。白骨的话还在墓室里回荡,疤脸的短刀已经划破掌心。
晶化血液泛着幽绿的光,像荒星黑市上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咬着牙将血洒向悬浮的魂锁,晶化藤条编制的光网顿时泛起涟漪,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动手!
我只能撑三息!
苏晚竹的指尖已经掐进左眼。
毒血混着蚀骨散的凉意顺着泪腺往脑子里钻,疼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荒星流民说过的伪忆术最高境界——用自己的血肉做药引,把谎言刻进别人的骨头里。
可此刻她要刻的不是谎言,是真相,是母亲被血月夫人推下悬崖的真相,是那半块玉牌本该属于自己的真相。
视野开始扭曲。
晶化侵蚀像无数小蛇在视网膜上游走,原本清晰的陆昭轮廓变得模糊,血月夫人的哭嚎声忽远忽近。
但她能看见魂锁的光网在震动,能看见光网里漂浮的记忆碎片——母亲的月白绣裳,血月夫人手里的推人动作,还有母亲临终前染血的半块玉牌。
现在...让她看见真相。她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发颤,却像根钢针刺进魂锁核心。
陆昭终于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毒血渗进来,像团要烧穿晶化侵蚀的火。
他的金瞳里翻涌着暴怒与心疼,可终究没说半句阻止的话——他知道,这是她等了五年的答案。
血月夫人突然尖叫。
她那半张鲜活的脸扭曲成狰狞的模样,未晶化的右眼迸出血丝。
苏晚竹能看见记忆碎片正往她识海里钻:月白绣裳的身影踉跄着后退,晶化短刀在血月夫人手里泛着冷光,悬崖下的风卷着染血的玉牌碎片,母亲的声音混着风声:月娘...你怎么...
血月夫人的晶化臂突然暴长,直接穿透了自己的左肩。
黑血溅在苏晚竹脸上,带着腐肉的腥气。
她的指甲深深抠进石壁,半张枯骨脸上的晶化纹路疯狂蔓延,仿佛要把那半张鲜活的脸彻底吞噬:我没有!
我没有!
是姐姐说我是灾星,是她要把昭儿送走...我只是...
陆昭的绣春刀已经重新握在手里,刀身映出苏晚竹苍白的脸。
她的左眼此刻完全晶化,蓝得像荒星极夜里的辐射池。
毒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烧出滋滋响的小洞——晶化侵蚀已经开始啃噬她的味觉,刚才还能闻到的血锈味,此刻只剩一片混沌。
疤脸突然踉跄着后退,晶化短刀地掉在地上。
他的掌心伤口正在渗出黑血,那是晶化病毒反噬的征兆:锁...锁要崩了!
墓室穹顶再次震动。
这次不是落石,是魂锁光网在剧烈震颤。
苏晚竹能感觉到帝魂与皇族血脉的共鸣达到了顶点,像两柄相撞的战刀,迸出的火星几乎要烧穿她的识海。
她盯着血月夫人那半张鲜活的脸,看着眼泪混着黑血从她未晶化的右眼滑落——那里面有恐惧,有悔恨,还有一丝解脱,像极了荒星流民在濒死时终于放下执念的模样。
姐姐...血月夫人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
她那只晶化的手缓缓抬起,似乎想触碰空气里某个看不见的身影。
半张枯骨脸上的晶化纹路突然停滞,仿佛被某种力量暂时压制。
她的嘴唇开合着,重复的话语混着血沫溢出:不是我...不是我...
陆昭的手臂突然收紧,将苏晚竹护得更紧。
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急剧下降,晶化侵蚀正顺着她的左眼往全身蔓延。
绣春刀的刀鞘轻轻磕了磕她的额头,是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
苏晚竹笑了,血污的嘴角扯出极小的弧度。
她知道,真正的疼痛才刚开始,真正的清算也才刚开始。
但至少此刻,她看清了血月夫人眼底的裂痕——那是真相扎进去的第一根楔子。
墓室的风突然转了方向。
白骨留下的晶化藤条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在血月夫人脚边的半圆里,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以血为引,以痛为媒。
苏晚竹的晶化左眼捕捉到那行字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陆昭金瞳里翻涌的暗色,像要把这满室的血与泪,全部烧个干净。
而血月夫人的呢喃,还在墓室里轻轻回荡:不是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