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氏总说,是三房命薄,是她这灾星克死了生母。
此刻青冥的话像重锤砸碎她心口的痂,疼得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本用来比划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拢。
“晚竹。”陆昭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剑,轻轻抵在她发侧。
他没有回头,目光却像钉子般钉在青冥眉心,左手悄悄覆上她颤抖的手背。
苏晚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退到了甬道拐角,陆昭的影子完全罩住她,连衣角都没让青冥的剑尖碰到半分。
青冥的剑尖突然颤了颤,血红色剑纹顺着他手臂爬上脖颈,在喉结处凝成一只振翅的凤凰。
陆昭左眼幽蓝大盛,瞳孔里倒映出青冥体内翻涌的黑雾——那是影后残魂的形状。
他忽然低笑一声,右手指节捏得咔咔响:“你眼中没有灵魂,你是影后的傀儡。”
“傀儡?”青冥突然仰头大笑,笑声撞在青铜门上,惊得石壁缝隙里的蝙蝠扑棱棱乱飞。
他右手背的血凰图腾泛起红光,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骨般佝偻起来,喉间发出两个重叠的声音——一个是他原本的沙哑,一个是影后阴恻恻的尖细:“苏家的灾星,你母亲喝的补药里,每一味都掺了‘百日枯’。周氏怕你察觉,特意让青冥去药铺……”
“住口!”苏晚竹脱口而出,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咳血的帕子,想起周氏捧着参汤掉眼泪的模样,想起青冥曾红着眼眶说“三夫人的药引子我亲自盯着”——原来都是戏。
她指甲刺进掌心的痛突然变得很轻,心里烧起一团火,烧得她指尖发颤,烧得她想立刻冲上去撕了青冥的嘴。
但陆昭的手突然收紧。
他侧过半张脸,右眼清明如镜,左眼却像要滴出幽蓝的光:“晚竹,看我。”他用拇指抹掉她掌心的血珠,“信我。”
话音刚落,青冥的剑已经刺来。
这一剑快得像荒星极夜的风,剑尖带起的气刃割破了苏晚竹额前的碎发。
陆昭旋身将她护在身后,左手拔刀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那是他从不离身的绣春刀,此刻刀身泛着幽蓝,像淬了星芒。
“当——”
金属交鸣震得苏晚竹耳膜发疼。
她从陆昭臂弯缝隙里看出去,青冥的剑刃被砍出半寸缺口,而陆昭的刀正抵在他咽喉。
青冥眼底的猩红突然翻涌,整个人像被什么力量扯着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青铜门。
他脖颈青筋暴起,血凰图腾顺着刀背往上爬,竟要缠住陆昭的手腕。
“你的‘主’,已经死了。”陆昭左眼的幽蓝突然凝成实质,像一道光剑刺进青冥眉心。
苏晚竹看见黑雾从青冥七窍涌出,其中一缕裹着影后的面容——那是个涂着丹蔻的指甲,正掐着青冥的后颈。
陆昭冷笑一声,刀身轻颤,黑雾瞬间被绞成碎片。
青冥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
他的剑“当啷”掉在苏晚竹脚边,剑身还残留着影后的诅咒红光。
苏晚竹蹲下身,盯着他逐渐清明的眼睛——那是她熟悉的青冥,左眉骨的箭疤泛着淡粉,像三年前他替她挡刺客时的模样。
“阿竹……”青冥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血凰图腾正从他手背褪去,“对不住……影后用我娘的魂魄……要挟我……”他颤抖的手抓住苏晚竹的袖口,“仪式……已经……开始……”
话音未落,地宫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苏晚竹猛地抬头,看见青铜门后涌出黑雾,其中隐约能听见男人的闷哼、女人的啜泣——是苏家的声音。
陆昭握紧她的手,绣春刀上的幽蓝更盛:“晚竹,跟紧我。”
青冥的手无力垂落。
苏晚竹看着他逐渐冷却的体温,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锦囊——里面有半块血玉,和青冥腰间的玉佩纹路相似。
原来他早就是三房暗卫,原来他从未背叛,原来他一直替她挡着明枪暗箭,直到被影后抽走魂魄。
“阿昭。”苏晚竹抬头看陆昭,眼里的火越烧越旺,“去地宫中央。”她弯腰捡起青冥的剑,剑刃上的血光映得她眼尾发红,“我要亲自看看,是谁在动苏家的人。”
陆昭用拇指蹭掉她脸上的血渍,幽蓝的左眼映着她眼底的狠劲,低笑一声:“好。”他抽回绣春刀,刀身嗡鸣如龙吟,“我替你斩断所有因果。”
两人刚要举步,青铜门内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铁链崩断,又像是石柱裂开。
苏晚竹握紧剑柄,听见门后传来影后的尖笑:“苏晚竹,你以为你救得了他们?”
黑雾里,隐约露出几截被铁链锁住的衣角——是苏家长老的玄色,是苏怜月的石榴红,是周氏的墨绿缠枝纹。
而在最中央的高台上,一个裹着黑纱的身影正举起匕首,刀尖对准了跪在地上的苏家家主。
陆昭的手突然收紧。
他低头看苏晚竹,发现她眼底的火已经烧红了眼尾,像极了荒星极夜时,她举着火把站在辐射兽群前的模样。
“走。”苏晚竹将剑递给陆昭,自己从腰间摸出荒星制毒用的瓷瓶,“我要让他们,笑着看自己倒下。”
陆昭接过剑,幽蓝的刀光与血光交织,在两人脚下投出重叠的影子。
地宫深处的铁链声越来越近,而他们的脚步,比那声音更沉,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