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听见母核内部传来类似心脏碎裂的声响,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太阳穴上。
陆昭残魂的金红锁链突然在她血管里剧烈震颤,抬头时,正看见那道半透明的身影飘在风暴上方,右眼的晶光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那是他用弑主之眼强行凝聚残魂的代价,连轮廓都开始泛起细碎的光尘。
我能引导风暴的能量逆流。陆昭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母核的吞噬力需要共鸣源,晶渊的本源能量是最好的引子。
但需要有人维持共鸣——他低头看向她,残魂的指尖虚虚碰了碰她发顶,你愿意赌一次吗?
苏晚竹的喉结动了动。
五年前在荒星,她赌过在辐射兽嘴里抢晶核;三天前在望月阁,她赌过周氏的毒不会要她命;此刻望着陆昭残魂里正在消散的眉骨轮廓,她突然笑了,露出染血的虎牙:阿昭的赌局,我什么时候输过?
话音未落,她已抽出腰间的淬毒匕首。
刀刃划过掌心的瞬间,刺痛让她倒吸冷气,但比痛更烫的是涌出的血珠——每一滴都带着荒星五年的腥气,带着天枢星被污蔑时的不甘,带着陆昭在刑场替她挡刀时溅在她脸上的温热。
她抬手,血珠坠向风暴中心的光涡。
风暴应声暴涨。
原本百米的环形光带骤然拔高至千米,晶化能量在其中疯狂旋转,发出类似野兽咆哮的轰鸣。
被掀翻的战舰碎片被卷进漩涡,眨眼间化作齑粉;母核表面的幽蓝纹路开始扭曲着逆流,像被无形的手拽进风暴中心。
共鸣连上了!琉璃的声音带着哭腔,数据板的投影里,原本失控的能量曲线突然出现交叉点,晚竹的血里有净魂之力的共鸣频率,陆昭的弑主之眼在引导能量回路——他们在把母核的吞噬转化成净化!
赤岩的战斧落地。
这位晶渊守卫的铠甲上还沾着血渍,此刻却怔怔望着空中的风暴。
他看见幽蓝能量裹着金红锁链,像两条纠缠的龙,正将母核的黑色晶体一点点拆解。
玄铁的暗卫小队原本在组织撤退,此刻却全部停住脚步——玄铁的短刃还插在脚边,他望着苏晚竹染血的掌心,突然想起陆昭曾说过的话:这姑娘啊,连命都是用来烧的。
母核的龟裂声越来越密集。
有幽蓝液体从裂缝中喷溅而出,落在岩地上瞬间腐蚀出深坑,却在触及风暴光带的刹那被净化成淡白雾气。
苏晚竹能感觉到晶渊的能量顺着掌心往体内灌,右手的晶化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从指尖到手腕,再到小臂,每一寸晶化都像被火灼烧,但更疼的是看着陆昭的残魂。
他的半张脸已经透明了。
原本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正在消散,右眼的晶光却愈发刺眼,像要燃尽最后一丝残魂。
苏晚竹突然想起在望月阁的夜晚,陆昭偷偷塞给她桂花糖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明明自己伤得很重,却偏要把最甜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阿昭......她声音发颤,想伸手去抓他,却被风暴的气浪掀得踉跄。
陆昭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残魂的左手虚虚覆在她头顶,那是他从前揉她发顶的姿势:记得我教你的呼吸法吗?他的声音开始碎片化,稳住心神......等风暴散了......带你去吃......皇陵外的糖粥......
苏晚竹猛地咬住下唇。
血珠混着铁锈味在嘴里散开,却压不住喉间的酸涩。
她闭了闭眼,将母亲的丝帕从怀中拽出——并蒂莲的刺绣已经被血浸透,却仍有沉水香飘出。母亲说,净魂之力要用来护该护的人。她对着空气轻声说,阿昭,我护你。
风暴中心的光涡突然收缩。
所有晶化能量在瞬间凝聚成一道光柱,直贯母核核心。
黑色晶体发出垂死的尖啸,表面的幽蓝纹路全部炸裂,化作漫天光雨。
而光柱穿过光雨的刹那,颜色从幽蓝变成了金红——那是陆昭残魂的颜色,是苏晚竹血管里锁链的颜色,是他们在刑场、在晶渊、在每一次生死关头交缠的颜色。
净化完成!琉璃的尖叫被爆炸声打断,母核......母核湮灭了!
苏晚竹瘫坐在地。
她的右手已经完全晶化,蓝白相间的晶体从指尖蔓延到肘部,碰一碰岩壁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抬头时,风暴正在消散,空中的光尘像被风吹散的星子。
陆昭的残魂还剩半张脸的轮廓——左眼的位置已经空了,右眼里的晶光也在逐渐熄灭。
阿昭?她撑起身子,晶化的右手在岩地上划出火星。
残魂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
他的指尖最后一次轻碰她的眉心,然后像一片被风卷走的雪,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晶渊的雾气重新漫上来。
玄铁的暗卫队员们开始收拾武器,赤岩弯腰捡起战斧,却迟迟没有动作。
琉璃的通讯器还在响,但苏晚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望着右手的晶化晶体,又望着陆昭消失的方向,突然伸手抓住胸口的丝帕——那里还留着他残魂最后触碰时的温度。
皇陵遗址......她低喃,声音被雾气裹住,他说要带我去吃糖粥......
风卷着晶化尘埃掠过她的发梢。
远处,皇陵的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