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挥刀,绣春刀嗡鸣着斩向那道泛着腐臭的蓝光,刀锋过处,丝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断成两截。
苏晚竹捂着脖子踉跄后退,喉间溢出一串咳嗽,却见陆昭的虎口已被震得渗血,刀身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别听它的。”他转身将她护在身后,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铅。
苏晚竹望着他染血的后颈,突然想起方才在幻境里母亲说的“唤醒”——此刻唤醒的,或许是藏在她骨血里,比晶核更烈的东西。
“接住这个!”
琉璃的喊声响彻祭坛。
苏晚竹抬头,正看见那道熟悉的月白身影从坍塌的侧门跃入,发间的晶玉簪子碎了半截,腕间还沾着未干的晶尘。
她手里攥着张泛着青光的符纸,在坠落的石雨中精准抛向苏晚竹。
“净魂符!”琉璃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膝盖撞在石台上发出闷响,却仍撑着身子大喊,“快贴在晶核碎片上!它刚才吸收了你的毒血,现在是最后的封印时机!”
苏晚竹接住符纸的瞬间,掌心残留的晶核余温突然灼烧起来。
她望着不远处——方才炸裂的晶核碎片正悬浮在半空中,每一片都泛着幽蓝的光,像一群蓄势待发的毒蜂。
而在那些碎片中央,幽冥的身影正在重组,半透明的躯体里翻涌着黑红色的雾气,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晚竹!”陆昭突然拽她侧身,一块磨盘大的石梁擦着她发梢砸下,在地面砸出个深坑。
苏晚竹被震得耳鸣,却借着这股力道冲向晶核碎片。
她的指尖刚要触到最近的碎片,腕间突然一紧——是陆昭。
他额角淌着血,却仍固执地拽着她:“太危险。”
“这是我的局。”苏晚竹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荒星五年在骨头上刻下的狠劲突然涌上来。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担忧,突然笑了,“你护了我一路,现在换我护你。”
陆昭的手顿了顿,最终松开。
苏晚竹攥着净魂符冲向晶核,每一步都踩碎满地的晶尘。
幽冥的黑雾裹着腐烂的甜腥扑面而来,她却想起荒星岩缝里那个蜷缩着啃树皮的自己——那时她就知道,害怕没用,只有比怪物更疯,才能活下来。
“画血印!”琉璃的声音穿透黑雾,“用你的血在符纸中央画最后一道封印!”
苏晚竹咬破指尖,腥甜的血珠坠在符纸上。
鲜血刚触到符面,青光大盛,符纸突然活了似的从她掌心挣脱,悬浮在晶核碎片上方。
她望着自己的血在符纸上晕开,形成一道螺旋状的纹路——那是母亲玉簪上的纹样,是荒星雨夜她刻在石壁上的求生标记,是此刻在她骨血里沸腾的,名为“苏晚竹”的印记。
晶核碎片突然剧烈震颤,幽蓝的光转为刺目的银白。
幽冥的身影发出刺耳的尖叫,黑雾如被火灼的蛛网般片片碎裂。
苏晚竹后退两步,撞进陆昭怀里。
他的手臂立刻收紧,带着血锈味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让她突然想起荒星那些孤冷的夜——那时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被人护住,此刻却觉得,或许命运给她的“灾星”命格,不过是为了让她更珍惜这双手的温度。
“轰——”
晶核碎片在银光中炸裂成星尘,幽冥的最后一声怒吼被撕成碎片,消散在尘埃里。
祭坛的穹顶彻底坍塌,碎石如暴雨倾泻。
陆昭抱着苏晚竹就地翻滚,撞进方才琉璃躲避的石龛。
三人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着头顶的石块不断坠落,直到一切归于寂静。
“结束了?”苏晚竹哑着嗓子问。
琉璃抹了把脸上的灰,从怀里摸出块帕子擦手:“暂时。”她望着满地的晶核碎片,眼神突然凝住,“看地面。”
苏晚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最后一块晶核碎片落地的瞬间,青灰色的岩石上浮现出一行古老铭文,像是被某种力量刻进了石纹里。
陆昭掏出火折子吹亮,暖黄的光映在铭文中:“净魂之血,终归于海。”
“海?”苏晚竹轻声重复。
她想起天枢星的樱花,想起荒星的岩缝,想起母亲说要带她去看的海——或许那不是疯话,而是预言。
祭坛外突然吹进穿堂风,卷着若有若无的咸湿气息。
琉璃望着暗门方向,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晶玉,声音低得像在说给自己听:“铭文说‘净魂之血’……”
陆昭的糖袋在坍塌时散了,两颗蜜饯滚到苏晚竹脚边。
她弯腰捡起,蜜饯上沾着晶尘,却依然甜得发腻。
她塞进陆昭嘴里,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吐出来。
“该走了。”陆昭擦了擦她脸上的灰,“祭坛随时可能二次坍塌。”
苏晚竹最后看了一眼地面的铭文,任由他拉着往外走。
暗门外的天光漏进来,照在她沾血的裙角上。
远处传来海浪的声音,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