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的指尖在青铜密钥的星纹上停了三息。
暗格里的空气因灯台的幽蓝火光泛着冷意,她望着下方礼厅里苏晚竹晶化的手臂,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哥哥,你看,连灾星都要被这破镜子吞了。”
三天前那个雨夜,沈青崖撑着油伞站在镜宫后巷,雨水顺着伞骨滴在他青衫上:“阿昭,镜宫的能量一旦引爆,天枢星所有与苏家联姻的势力都会被清算——包括那个总揣着糖的陆千户。”他的手指抚过她发间的银簪,“你不是想替母妃报仇么?这把火,能烧了他们的命盘。”
此刻,玉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母妃临终前咳着血说“别信天家”的模样突然浮上来,她闭了闭眼,将密钥往暗格深处的青铜机关按去。
“叮——”
金属摩擦声在暗格里炸响,玉昭的手猛地顿住。
礼厅方向传来镜宫特有的嗡鸣,像极了百年前荒星资源战争时的警报。
她贴着暗格缝隙往下望,正看见陆昭攥着绣春刀的手青筋暴起,玄色披风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精准地穿透层层镜墙,直直射向观星阁第三层——那是暗格的位置。
“白袍!”陆昭突然低喝一声,转身拽住身后灰衣人的手腕。
那是他最信任的旧部,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此刻正攥着半块未拆封的桂花糖,糖纸边缘还沾着血渍。
“去中枢。”陆昭将糖拍进白袍掌心,指腹重重碾过对方虎口的老茧——那是他们在北境雪原埋伏三月时留下的印记,“用应急防御系统拖住她,我亲自来。”
白袍的刀疤随着嘴角扯动,露出个极淡的笑。
他将糖塞进嘴里,金属糖纸在齿间发出细碎的响:“大人,上次在漠北,您也是这么说的。”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冲进镜宫回廊,靴底与青石板碰撞出急促的鼓点。
陆昭望着他的背影,喉结滚动两下。
三年前漠北狼骑突袭,白袍为救他挡下三箭,当时他也是这样,把最后半块糖塞给濒死的兄弟,说“我亲自来”。
礼厅里,苏晚竹的右脸已经完全晶化。
她望着陆昭消失的方向,晶化的睫毛上凝着水珠——是刚才咳血时溅上去的。
左手还能感觉到绣春刀的温度,刀鞘上“昭”字的刻痕硌得掌心生疼。
“轰——”
镜宫突然剧烈震动,青瓷碎片从案几上蹦起,又重重砸在地上。
苏晚竹的晶化手臂撞在桌角,碎成一片蓝莹莹的冰碴。
她却笑了,因为她听见了——那是白袍启动防御系统时,特制装置在喉间碎裂的轻响。
观星阁暗格里,玉昭的密钥“当啷”掉在地上。
她盯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金色屏障,指尖几乎要戳穿屏障表面的涟漪:“谁?!”
屏障另一侧,白袍倚着廊柱缓缓站直。
他的皮肤泛着金铜色的光,那是吞服“熔金丸”后的副作用——这药能短时间激发锦衣卫暗桩的潜能,代价是灼穿五脏六腑。
他扯了扯嘴角,血沫顺着刀疤往下淌:“玉昭郡主,您母妃当年在冷宫种的素心兰,开得正好。”
玉昭的瞳孔骤缩。
那是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过的秘密——母妃被幽禁时,确实在墙角种了株素心兰,最后那朵花,她偷偷埋在了镜宫后苑的槐树下。
“你……”她后退半步,撞在暗格的石壁上。
白袍的金铜色皮肤开始出现裂纹,像被火烧裂的陶俑。
他摸出怀里的半块糖纸,轻轻吹了吹:“陆大人说,您可能不信,但我得说——当年害您母妃的,不是苏家。”
玉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暗格里的青铜灯台剧烈摇晃,素心兰花瓣在灯油里打着转,幽蓝火光映得她眼底一片通红。
“住口!”她尖叫着扑向屏障,指甲在金色涟漪上划出火星,“沈先生说过,苏家勾结皇帝,逼死母妃!”
白袍的裂纹里渗出金血,他却笑得更开了:“沈青崖?他是……”
“噗——”
金血突然从他七窍涌出,熔金丸的药力彻底爆发。
白袍的身体在金光中碎裂,只余下半块糖纸飘落在地,糖纸上“昭”字的烫金纹路,在幽蓝火光里闪了闪,便被镜宫的震动卷走了。
玉昭盯着那片糖纸,突然想起三日前沈青崖给她的密钥。
当时他说:“这是镜宫最核心的机关,按下它,所有秘密都会被烧成灰。”可此刻,她望着屏障后逐渐消散的金雾,突然觉得那把钥匙,更像根锁链。
礼厅里,苏晚竹的左手也开始晶化。
她攥着绣春刀的指节发白,刀鞘上的“昭”字已经被体温焐得发烫。
远处传来镜宫方向的闷响,她歪头靠在椅背上,晶化的右耳还能听见心跳声——一下,两下,和陆昭在荒星红砂坡上,把最后半块糖塞进她嘴里时的心跳,一模一样。
陆昭跑过第七道镜墙时,怀里的金属物件突然烫得惊人。
他摸出那枚半掌大的徽章,影卫特有的玄铁在掌心烙出红印。
徽章背面,是苏晚竹生母苏夫人临终前刻下的小字:“昭儿,若有一日晚竹遇险,持此令可召影卫。”
他将徽章贴在唇边,低笑一声:“苏夫人,您说晚竹是团火。”他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观星阁,加快脚步,“那我便做块引火的燧石。”
暗格里,玉昭的手指再次扣住密钥。
她望着下方礼厅里,那个晶化得只剩左眼还亮着的身影,突然想起沈青崖说过的另一句话:“苏晚竹若死了,陆昭会疯。”
可此刻,她听见了更清晰的脚步声——来自观星阁外的回廊,带着绣春刀特有的嗡鸣。
雕花门被玄铁指节叩出闷响时,玉昭正盯着脚边那半片素心兰花瓣。
灯油里的花瓣被火焰烤得蜷起边缘,像极了母妃临终前攥着她手时,指甲在掌心掐出的月牙印。
玉昭郡主。
陆昭的声音从门外渗进来,带着锦衣卫特有的冷硬。
他的手仍按在雕花门上,指腹下的铜钉硌得生疼——那是方才跑过七道镜墙时,被镜棱划开的血口,此刻正顺着门沿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星子。
玉昭的指尖在密钥上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