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命运已定......皇帝的声音突然轻得像荒星的风,朕也该退场了。他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陆昭的绣春刀,刀锋嗡鸣,惊得苏晚竹心尖一颤。
陆昭的手却始终稳稳托着她的腰,像座荒星上最结实的岩崖。
陛下!
急促的脚步声撞破地宫的寂静。
周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鬓边的珍珠步摇乱颤,手中攥着一封密信,封口处的朱砂印子还带着湿意。
她胸脯剧烈起伏,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鸭,您还未退位,苏晚竹......她盯着苏晚竹腕间的玉牌,眼底闪过毒蛇般的阴狠,就别想着安稳做她的公主梦了!
陆昭的绣春刀地出鞘半寸。
苏晚竹却按住他的手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往骨头里钻——像荒星冬天里突然窜起的篝火。
她望着周氏手中的密信,想起五日前在苏家祠堂,周氏往她茶盏里投的那粒红药丸,想起被驱逐去荒星时,周氏塞给她的破包袱里,藏着半块带血的帕子(后来才知道是母亲的遗物)。
周姨娘。她开口时,声音里带着荒星流民交易时的冷硬,你手里那封密信,可是关于我母亲当年救的前朝遗孤?
周氏的瞳孔骤缩。
她后退半步,撞在石门上,珍珠步摇地断了一颗。
月光从她身后的门缝漏进来,照见她裙角沾着的泥渍——像是刚从苏家密室的地道里爬出来。
陆昭突然低笑一声。
他松开苏晚竹的手,慢条斯理地将绣春刀收回刀鞘,指腹却轻轻蹭过她发间的银簪——那是今早他亲手替她别上的,刻着字。晚竹。他声音里带着点甜腻的尾音,是只有她能听见的,你前日说想看天枢星的春樱?
苏晚竹一怔。
她想起荒星永远灰扑扑的天空,想起陆昭第一次来接她时,怀里抱着的那枝雪柳——说是天枢星的春天才有的花。
此刻他眼尾的红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粉,像雪柳初绽的花苞。等这局掀完......她刚开口,周氏突然尖叫着将密信往火盆里丢。
慢着!青梧踉跄着扑过去,却被陆昭伸脚一绊,直挺挺摔在周氏脚边。
陆昭已经走到周氏面前,指尖夹着密信的一角,慢条斯理地抽出来。
他展开信纸时,苏晚竹看见他耳尖泛红——那是每次他要使坏时的征兆。
周夫人这是做什么?他声音清冷,眼底却浮起笑意,方才晚竹说想看春樱,我正想请陛下下道旨意,让御花园的樱树提前开呢。他晃了晃手中的密信,不过现在看来......他突然将信递给苏晚竹,这封信里,倒有你母亲当年救的那个孩子的下落。
苏晚竹接过信的瞬间,指尖触电般一颤。
信纸上的字迹她认得——是母亲的小楷,笔锋里带着咳血时的颤抖。
她抬头看向陆昭,他正望着她笑,眼尾的红痕像朵绽开的花。阿昭。她轻声唤,声音发颤,你早就知道?
陆昭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袖中摸出颗桂花糖,剥了糖纸塞进她嘴里。
甜意漫开时,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像吻着荒星最珍贵的星子。先吃甜的。他说,等掀完这局,我带你去看春樱。
地宫的石门突然被夜风吹得作响。
苏晚竹望着门外渐亮的天色,想起三日后苏家祠堂的祭祖礼,想起陆昭前日塞给她的红盖头——绣着并蒂莲和石榴,说是苏家新主母该有的样子。
此刻她嘴里含着桂花糖,甜得发腻,却听见陆昭在她耳边低语:晚竹,我让人在婚服里缝了软甲。
她偏头看他,他眼底的暗潮已经退去,只剩一片温柔的海。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像敲在她心尖上。
周氏还在尖叫,青梧还在扶着石柱喘气,皇帝已经走到地宫门口,玄色披风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但苏晚竹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听见陆昭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在寂静的地宫里,合着同一个节奏。
阿昭。她轻声说,等掀完这局......
我要在婚服上,绣满荒星的辐射花。
陆昭笑了。
他的笑像荒星暴雨后的晴空,亮得人睁不开眼。他说,我让人去荒星采种子,种满整个苏府的院子。
门外突然传来小丫鬟的声音:陆千户,苏姑娘,老夫人让奴婢来传话——三日后的祭祖礼,要穿新裁的红裙。
苏晚竹望着陆昭,他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
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要笑着看那些伤害你的人倒下。此刻她确实在笑,笑得眼尾发红,因为她知道,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很快就要倒在她脚下;而她要嫁的人,会站在她身边,替她挡住所有风雨。
晨雾漫进地宫时,陆昭牵起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往骨头里钻,像荒星冬天里突然窜起的篝火。
苏晚竹望着他腰间的绣春刀,刀鞘上刻着字,和她发间的银簪上的字,一模一样。
三日后的婚礼现场,灯火会通明,宾客会云集。
她会披着红盖头,缓步入场,而陆昭会站在礼台中央,手里握着那枝雪柳——天枢星的春天才有的花。
但此刻,她只需要牵着他的手,走向地宫的出口,走向属于他们的,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