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还不是结束——沈青崖还有后手,那些藏在暗处的蛊虫,那些未被发现的棋子。
但没关系。
他低头吻了吻苏晚竹的发顶,金纹在他身后连成完整的龙形。
他是昭王,是陆昭,是苏晚竹的陆大人。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的人。
金纹顺着陆昭的血脉攀至指尖时,苏晚竹正攥着他腰间半融的绣春刀穗子。
她能清晰摸到他腕骨下跳动的脉,比荒星暴雨夜的雷还急——可他掌心贴着她后颈的温度,却烫得像块捂化的桂花糖。
阿昭?她仰起脸,睫毛扫过他下颌未干的汗。
陆昭垂眸看她,金纹已爬上眉骨,在眼尾洇成细碎金砂,倒像把他原本冷硬的轮廓都揉软了。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我没事,却先被沈青崖的尖叫刺穿耳膜。
不!
你不配!沈青崖像条被剥了鳞的蛇,指甲在龙纹地砖上刮出刺耳声响。
他跌撞着扑向地宫角落那尊半塌的青铜鼎——那里藏着他用二十年养的噬心母巢,蛊虫的呜咽声曾是他控制龙脉的琴弦。
此刻他指尖刚碰到鼎沿,青铜表面突然绽开蛛网裂纹,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断绳——全是被人提前割断的蛊丝。
谁?
谁动了我的母巢?!他猛地扭头,血丝密布的眼盯上正闭目念咒的青梧。
那老医官的银发被龙威压得根根竖起,枯瘦的手结着玄奥法印,每一道指缝都渗出暗红血珠——正是他,在沈青崖分神时,用前朝医家秘术将赤炎傀儡残骸里的能量一丝丝抽离,顺进了封印阵法。
是陛下。青梧睁开眼,左瞳映着龙影,右瞳映着沈青崖扭曲的脸,他说过,要留着你的蛊术破局,自然也留着后手防你反噬。
沈青崖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蛊虫临死前的哀鸣。
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那截烧剩的蛊笛,碎玉扎进肉里也不觉得疼。原来你们早就算好了......连赤炎都只是饵......他望着陆昭背后逐渐成型的龙影,突然扑过去抓苏晚竹的脚踝,那她呢?
这个灾星——
松手。陆昭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
他抬手,金纹缠绕的指尖悬在沈青崖后颈三寸处。
沈青崖浑身剧颤,突然闻到一股焦糊味——是他手腕上的蛊环在融化,那些他视若性命的蛊虫正顺着血管往外钻,在皮肤上拱出一个个血泡。
苏晚竹垂眸看他,荒星五年养出的冷硬从眼底漫上来:在荒星,抢我最后一块兽肉的流民也这么扑过。她轻轻踢开沈青崖的手,后来他被辐射兽啃得只剩半张脸,还在喊灾星饶命
龙鸣突然拔高,震得地宫顶部的碎石簌簌坠落。
陆昭感觉有滚烫的力量从丹田直冲天灵盖,那些他曾以为是锦衣卫查案时熬出的心血、是追凶时磨破的脚底板,此刻都在与龙血共鸣——原来他早就是龙脉选中的人,从母亲将他塞进木箱送出宫的那一刻起,从他在刑场攥着父亲染血的玉佩发誓要活下来的那一刻起,从他在荒星见到苏晚竹蹲在篝火边啃树根,眼睛亮得像星子的那一刻起。
昭儿。
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陆昭瞳孔微缩——是母亲的声音。
他想起昨夜皇帝递来的密信,泛黄信纸上的字迹与此刻的声音重叠:当承龙脉之责,当护心尖之人。
金链突然收至最紧,陆昭闷哼一声,鲜血顺着嘴角淌在苏晚竹衣领上。
她慌了,指尖去抹他的血,却被他含住指尖轻轻一吻:阿竹,看。
她抬头。
龙影正缓缓收敛,原本紊乱的龙脉气息像被春风理顺的丝绢,重新沉入地心。
陆昭背后的金纹连成完整的龙形,却在尾椎处悄悄拐了个弯——那是苏晚竹去年在他衣裳上绣坏的并蒂莲,他说这样好认,没想到龙血竟将那歪歪扭扭的针脚也镀成了金。
沈青崖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
他望着自己手背爬满的黑纹——那是蛊虫暴毙留下的尸斑。
最后一只母蛊从他鼻腔里钻出来,在地上打了个转,撞向陆昭脚边的金芒,地炸成一滩绿水。
结束了。青梧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释然。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玄色医袍下摆还沾着赤炎傀儡的机油——那具陪了沈青崖十年的机械傀儡,此刻已彻底散成一堆废铁。
苏晚竹感觉陆昭的力气在一点点抽离。
他原本撑在她腰后的手慢慢垂落,金纹也开始变淡,只剩眼尾那抹金砂还固执地亮着。
她慌慌张张去扶他,却被他按在自己心口:龙脉认主,需以命相契......他笑了,额头抵着她的,我的命绊,是你。
地宫里突然安静下来。
沈青崖像团被抽了骨的烂泥,瘫在龙纹地砖上,双眼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青梧蹲下身,替他合上睁得老大的眼:你输在,总以为人心能被蛊虫操控。
阿昭?苏晚竹摸着他逐渐冷却的脸,声音发颤,你答应过我......要护我到底的。
陆昭的拇指摩挲她眼角未干的泪:我从未食言。他指了指她腰间——那里挂着他新送的平安扣,等我睡一觉,就带你去吃醉仙楼的桂花糕。
话音未落,地宫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钟响。
那钟声沉得像块落进深潭的玉,余震撞得石壁上的碎石又往下掉了几颗。
苏晚竹猛地抬头,听见脚步声正顺着石阶往上爬,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沉重,缓慢,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从容。
陆昭也听见了。
他望着入口处逐渐被阴影填满的拱门,嘴角勾起抹淡笑:来得倒快。
苏晚竹握紧他的手。她不知道来的是谁
而在地宫之外,玄色龙袍的下摆正扫过最后一级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