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晶化的左手不受控地发抖,透明的结晶顺着小臂爬上肘弯,每一丝震动都像有人拿碎冰往骨头缝里砸。\"你骗我!\"她嘶哑着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三天前苏晚竹咳血咳到帕子浸透的模样、昨夜喝药时手抖得洒了半盏的样子,原来全是戏!
\"我只是让你看清自己的结局。\"苏晚竹扶着紫藤的手往前挪了半步,腰间的药囊随着动作轻晃,里面装着她用荒星曼陀罗根配的麻醉散。
她望着赤霄晶化的指尖,想起三天前影鳞被押到陆昭面前时说的那句\"主子晶化的速度比预想中快\",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这出戏的引子,本就是赤霄自己急着送上来的。
外头突然传来闷哼声。
赤霄猛地转头,正看见自己最得力的手下被侍卫按在墙上,腰间的短刃\"哐当\"掉在地上。
另一个手下想翻后墙,却被蹲在瓦上的锦衣卫用锁链套住脚踝,\"扑通\"摔进了冬青丛里。
惨叫声、铁器碰撞声像炸开的爆竹,从四面八方涌进偏厅。
\"你的人,早在进苏宅时就被陆千户的暗桩盯住了。\"苏晚竹摸了摸颈间的小玉佛——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贴着皮肤暖融融的,像在给她底气,\"你以为买通了门房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可你不知道,门房的儿子欠着赌坊二十两银子,是陆千户替他还的。\"
话音未落,门帘被风掀起一角。
陆昭提着一盏羊角灯跨进来,月白官服的下摆沾了点泥星,腰间银鱼符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他手里捏着枚羊脂玉牌,正面刻着\"苏\"字,背面用细若蚊足的小楷写着\"怜月\"二字——正是三天前苏怜月房里\"失窃\"的那枚,也是赤霄用来嫁祸她私通外男的\"证据\"。
\"原来,你是想用这东西嫁祸苏怜月。\"陆昭指尖摩挲着玉牌边缘,那里有道极浅的刻痕,是他昨夜用匕首划的,\"可惜,我早就在上面做了标记。\"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的剑,\"你买通的绣娘说,是苏二姑娘让她在信里夹玉牌,可她不知道,那封信的封蜡,用的是赤焰卫特供的蜜蜡。\"
赤霄突然笑了。
她晶化的右手按在胸口,透明的结晶顺着锁骨爬上脖颈,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你以为抓住我就赢了?
苏家那老东西藏着的血脉秘典......\"
\"住口!\"苏晚竹突然提高声音,袖中指尖掐进掌心。
她早让人查过,赤霄的晶化症源于前朝禁术,需要苏家嫡女血脉做引,而所谓\"血脉秘典\"不过是周氏为了骗她回天枢星编的谎话——可赤霄不知道,她更不知道,此刻在老夫人院里,周氏派去偷秘典的丫鬟,正被陆昭的人按在佛堂香案前。
陆昭上前半步,挡住苏晚竹。
他从怀里摸出颗蜜枣,漫不经心抛向空中又接住,蜜渍的甜香混着血腥气在空气里散开:\"赤姑娘还是先操心自己吧。
你私闯民宅、意图谋害苏三姑娘,单凭这两条,够在大牢里吃十年牢饭。\"
赤霄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望着四周明晃晃的刀刃,又看了眼地上自己的短刀,突然往前扑了两步。
侍卫们正要动手,却见她踉跄着跪在苏晚竹脚边,晶化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求你......给我一滴血。\"她仰起脸,晶化的睫毛上挂着泪,\"我不想变成石头,不想......\"
苏晚竹后退半步,避开她的触碰。
荒星五年,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流民跪在她面前求一口水,猎人濒死时求她给个痛快,可最后,那些人要么抢她的物资,要么在她背后捅刀。\"你该求的,是你自己。\"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从你杀了影鳞的妹妹时,就该想到今天。\"
赤霄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转头看向陆昭,这才发现影鳞根本不在地牢——原来那个说\"肯招\"的消息,是陆昭让人伪造的!
她晶化的手指深深抠进青砖缝里,指甲缝渗出的血珠落在结晶上,像红玛瑙嵌在冰里。
\"带下去。\"陆昭对侍卫挥了挥手。
两个侍卫上前架起赤霄,她突然剧烈挣扎,晶化的手臂撞在门框上,碎成一片亮晶晶的粉末。
苏晚竹盯着那粉末,心口突然一跳——方才赤霄倒下时,她眼角的晶化处闪过一道幽蓝的光,像极了荒星地底下那些会让人产生幻觉的磷火。
\"姑娘?\"紫藤扶住她发颤的胳膊。
苏晚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后背的薄纱全贴在身上。
她望着赤霄被拖走的背影,耳边回响起陆昭说的\"十年牢饭\",可心里总有根弦绷着——赤霄最后那抹幽蓝的光,还有她提到的\"血脉秘典\",总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小心姓周的\"。
偏厅外,更声敲过三更。
陆昭把蜜枣塞进苏晚竹手里,指尖在她手背轻轻一蹭:\"放心,她翻不起浪。\"苏晚竹捏着蜜枣,甜腻的蜜香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像极了这宅斗里的人心——她望着陆昭腰间晃动的银鱼符,突然笑了:\"陆千户,下次设局,记得多备点蜜枣。\"
陆昭挑眉,从怀里又摸出把蜜枣塞进她掌心。
远处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混着风吹动灯笼的\"沙沙\"声。
苏晚竹望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赤霄倒下时那道幽蓝的光——或许,这出戏,才刚刚唱到中间。
(暗处,赤霄被押往大牢的马车上,晶化的指尖突然发出幽蓝光芒,她的意识陷入一片幻境,隐约传来怒吼:“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