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巨龙的嘶吼声里,苏晚竹听见玉佩发出清越的鸣响。
那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她眼底的雾气。
她望着赤霄骤变的脸色,忽然笑了——五年前在荒星,她被流民按在泥里打时,也是这样笑着,然后抄起碎瓷片划开了对方的喉咙。
\"晚竹!\"陆昭的声音穿透瘴气,\"密诏在共鸣!\"
苏晚竹低头。
玉佩上的金纹正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像条活过来的小蛇。
她能听见自己的血管里有什么在苏醒,热得发烫,却让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就像当年在荒星,她站在辐射兽的尸体上,望着天边的血月时,那种终于活下来的,滚烫的,狠绝的光。
玉佩上的金纹如活过来的金蛇,顺着苏晚竹的手腕游走到小臂,烫得她几乎要咬破舌尖。
可那热度里又裹着丝甜,像极了陆昭总往她兜里塞的橘子糖——原来母亲留下的玉,竟与前朝密诏同出一源。
\"晚竹!\"陆昭的声音穿透瘴气,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绷,\"密诏在引动祭坛地脉,现在是注入逆流液的唯一机会!\"
苏晚竹猛地攥紧玉佩。
五年前在荒星,她为了偷半块发霉的面包,被流民追进辐射区,那时她也是这样,把所有生路都赌在最后一搏上。
她扯开腰间暗袋,玻璃小瓶里的逆流液泛着幽蓝,那是紫藤用三个月时间,从荒星最毒的蚀骨花里提炼的——专门用来逆转能量流向的奇药。
\"接住!\"陆昭甩来绣春刀,刀鞘精准撞开祭坛核心的青铜机关。
苏晚竹踩着赤霄之前设下的石阶飞跃而上,发间的银簪在火光里划出冷光。
她能听见赤霄的尖叫混着瘴气炸开:\"你敢!
这是我用三百条矿奴命养的瘴气阵!\"
\"三百条命?\"苏晚竹的指尖擦过核心处刻着的血咒,\"你该去问问荒星上,被辐射兽啃食的流民,被毒雾闷死的孩子,他们的命算不算数。\"她咬开小瓶塞子,逆流液顺着指缝滴进核心的凹槽。
地脉突然震颤。
原本缠着赤霄的瘴气巨龙像被抽了脊骨,青灰色雾气疯狂打着旋儿,竟调转方向朝赤霄涌去。
她半张晶化的脸瞬间龟裂,晶鳞簌簌掉落,露出
这不可能!
我的瘴气阵是......\"
\"是靠别人的血脉维系的。\"
冷硬的男声从矿洞深处传来。
影鳞被两个锦衣卫押着踉跄进来,他脖颈处还留着陆昭刀背抽打的红痕,却在笑:\"赤霄小姐,您总说自己是前朝遗孤,可您忘了我是怎么跟着您长大的——您晶化的身体需要活人血养,当年苏夫人的血,还有这灾星的血,都是您续命的药引。\"
苏晚竹的瞳孔骤然收缩。
五年前被驱逐时,周氏说她克死三个未婚夫是因为灾星命格,此刻才明白,那些所谓\"未婚夫\",不过是赤霄用来试药的活靶。
她望着赤霄扭曲的脸,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阿竹,娘的血是干净的。\"
\"你!\"赤霄的晶化手臂暴起,却被反噬的瘴气缠住,\"影鳞,你敢背叛我?\"
\"我只忠于能赢的人。\"影鳞歪头看向苏晚竹,\"苏小姐,她晶化的心脏在左胸第三片鳞下,那是唯一的弱点。\"
陆昭的绣春刀\"唰\"地架在影鳞颈侧:\"多嘴。\"
苏晚竹却已抽出短刀。
她望着赤霄眼底的慌乱,想起荒星雨季里,自己被辐射兽逼到悬崖边时,也是这样看着对方的眼睛——那是猎物发现猎人时的恐惧。
她一步一步逼近,血珠顺着短刀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红梅:\"你说我握不住自己的命?\"
赤霄想退,却被瘴气死死捆在祭坛上。
她晶化的右手指甲深深掐进左胸,可第三片鳞下的位置刚露出来,苏晚竹的短刀已带着蚀骨毒雾扎了进去。
\"啊——!\"
尖叫刺破矿洞的穹顶。
赤霄的晶化皮肤开始崩解,像被烈火灼烧的冰雕,簌簌落了满地蓝白色碎屑。
瘴气失去主心骨,如退潮的海水般疯狂涌出矿洞,撞碎了岩壁上的青苔,卷走了祭坛上的血咒。
\"瘴气散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矿洞外突然传来喧哗。
苏晚竹抹了把脸上的血,透过洞口望去,原本被瘴气笼罩的血咒城正露出真容:青灰的城墙下,百姓们跪了一地,有老人举着香,有妇人抱着孩子,他们望着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滚烫的希望。
\"苏小姐!\"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七,他带着救出来的闺女挤到最前面,\"您是我们的救世主!\"
苏晚竹的喉咙突然发紧。
五年前在荒星,她被称为\"灾星\"时,人们朝她扔烂菜叶;五年后在这里,同样的称呼却成了救赎的符号。
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那里还残留着母亲的温度——原来所谓\"灾星\",不过是恶人用来掩盖罪行的借口。
\"陆昭。\"她转身看向站在阴影里的男人。
他的绣春刀还滴着血,可眼底的冷硬已褪成春水,袖口里隐约露出半块橘子糖纸。
\"我在。\"他走过来,用披风裹住她染血的肩头,\"该回天枢星了。\"
话音未落,矿洞深处突然传来低沉的轰鸣。
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翻身,岩壁的石屑簌簌掉落,砸在赤霄崩解的晶鳞上,发出清脆的响。
苏晚竹抬头望向洞顶。
那里不知何时裂开了道缝隙,漏下一线天光,照在她和陆昭交叠的影子上——像极了荒星末日里,她第一次看见的,破云而出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