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个穿凤冠霞帔的女人,在血雾中对她说:\"最该防的,是......\"
\"阿竹?\"陆昭的手掌覆上她藏毒针的手背,\"冷?\"
苏晚竹回神,摇了摇头。
她望着天际最后一丝阴云消散,月光照亮韩无夜逐渐泛红的眼眶,听见他哑着嗓子说:\"我想起来了......血枭逼我交出图纸时,在茶里下了......\"
风卷着草叶掠过她的发梢。
苏晚竹摸了摸袖中母亲留下的红线,突然觉得有些冷。
她往陆昭身边靠了靠,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韩无夜——那个曾经最信任的影卫统领,此刻正攥着空药瓶,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碎石上。
而在她记忆深处,那个未做完的梦里,女人最后的话终于清晰起来:\"最该防的,是你以为已经死了的人。\"韩无夜喉间最后一声呜咽消散在风里时,月光恰好漫过苏晚竹袖中那截权杖残片。
青铜表面的云雷纹被镀上银边,像突然活过来的蛇,顺着她的手腕爬进血脉——这是她在荒星黑市用半车辐射晶核换回来的,原主是母亲陪嫁箱底的破铜片,此刻却在韩无夜抬眼的瞬间,烫得她指尖发颤。
\"那是前朝圣物。\"他的声音突然冷得像荒星极北的冰原,刚才还挂着泪的眼尾洇开暗红血丝,瞳孔缩成针尖状钉在她袖扣上,\"你不配拥有。\"
苏晚竹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梦境里那个血雾中的女人突然撞进意识——她分明记得,昨夜密道石床上,凤冠霞帔的身影曾抓着她手腕尖叫:\"你杀了他们......你背叛了前朝......\"可此刻韩无夜眼里的恨意,比梦境更真实三分。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蜷紧,毒针尾端的红线蹭过掌心薄茧,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铜哨在腰间轻晃,发出极轻的\"咔嗒\"。
\"无夜。\"陆昭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他侧身半步,宽肩完全遮住苏晚竹的身影,软剑从剑鞘滑出三寸,刃光映得他眼尾红痣更艳,\"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韩无夜的剑是从靴筒抽出的。
那是柄窄刃青锋,剑身缠着褪色的朱红丝绦,苏晚竹认得——三个月前在黑市救他时,这柄剑正插在他左肩,被血枭的人钉进断墙。
此刻他握剑的手不再颤抖,腕骨绷成利落的直线,剑尖斜指地面,却有冷冽的气劲卷起脚边碎石:\"前朝镇国权杖,该在祭天殿的青铜匣里。\"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十二年前,我阿娘是祭天殿的守殿女官。\"
苏晚竹的呼吸一滞。
她终于想起墨先生说过的\"苏夫人救过他阿娘\"——祭天殿十二年前走水,烧死了十七个宫娥,其中就有韩无夜的母亲。
当时她才七岁,蹲在苏府祠堂听乳母说八卦,说那场火是\"灾星\"克的,却不想火里还藏着前朝最后的圣物。
\"阿竹。\"陆昭的手背轻轻碰了碰她藏毒针的手腕,这是他们约定的\"稳住\"暗号。
他软剑又滑出半寸,刃风掀起韩无夜额前乱发:\"圣物归属自有律法论断,你若执意动手......\"
\"便先过我这关。\"两人同时开口。
苏晚竹的声音比陆昭轻,却像淬了毒的刺,扎进韩无夜后颈。
她看见他握剑的指节骤然发白,剑穗上的红绦被风卷起,扫过她脚边那枚空药瓶——瓶底苏母的私印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一只沉默的眼。
荒星的风突然转了方向。
小灰从陆昭肩头窜到苏晚竹头顶,毛绒尾巴拍在她发间:\"姐姐,他身上有血味!
和上次追我们的辐射狼一样!\"小兽的鼻尖几乎要碰到韩无夜剑尖,却在即将触及的刹那炸毛,\"烫!烫!\"
这声尖叫像根细针,挑破了三人之间紧绷的弦。
韩无夜的剑尖终于抬了起来,青锋映着月光,在苏晚竹眉心跳出一道银线。
陆昭的软剑同时划出半圆,两柄剑相交的瞬间,火星溅在苏晚竹手背,烫得她松开毒针——那枚淬了辐射兽毒液的细针\"叮\"地掉在两人脚边,尾端红线被风卷着缠上韩无夜的鞋帮。
\"你看。\"韩无夜突然笑了,笑容却比剑刃更冷,\"她早备着杀我。\"他手腕一振,青锋荡开陆昭的软剑,剑尖直指苏晚竹咽喉,\"圣物有灵,它在哭。\"
苏晚竹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陆昭的胸膛。
他的心跳透过衣襟传来,沉稳得像荒星地底的矿脉。
她望着韩无夜发红的眼,突然想起母亲教她辨毒时说的话:\"最毒的不是蛇牙,是人心以为的真相。\"梦境里女人的话又浮上来:\"你以为已经死了的人......\"难道韩无夜的阿娘根本没死?
难道这柄剑、这个圣物,都是局?
\"陆昭。\"她轻声唤他,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他的剑穗。\"
陆昭的目光扫过那截褪色朱绦,瞳孔微缩——那是锦衣卫暗卫的标记,用染血的诏书撕成的。
而韩无夜的阿娘,正是当年替先太子妃挡刀的女官。
青锋离苏晚竹咽喉只剩三寸时,陆昭的软剑突然缠上韩无夜的手腕。
金属相击的清响惊飞了废墟上的夜鸦,哑婆婆的骨笛恰在此时拔高,音波撞碎云层,漏下的月光里,三柄剑的影子交缠如蛇。
苏晚竹摸向腰间的铜哨,指尖却被陆昭按住。
他俯身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信我。\"
韩无夜的剑突然偏了半寸,擦着苏晚竹鬓角划过,削断三根青丝。
陆昭的软剑顺势绞住他的剑穗,用力一扯——朱绦断裂的瞬间,半片焦黑的绢帛从剑穗里掉出来,上面隐约可见\"太子\"二字。
风沙卷起那半片绢帛,擦过苏晚竹的指尖。
她望着韩无夜突然睁大的眼睛,终于明白梦境里女人没说完的话——最该防的,是带着你最信任的人面孔,来讨还血债的......
\"小心!\"小灰的尖叫混着剑刃破空声炸响。
陆昭的软剑划出银弧,韩无夜的青锋迎上,火星四溅中,两柄剑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像两柄即将相撞的刀,悬在所有人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