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蛛的发丝扫过苏晚竹手背,凉得像蛇信子。
她听见影蛛在血枭的怒吼里,用尽最后力气喊出:\"遗诏!\"
然后,一切声音都被轰鸣吞没了。
影蛛被白骨僧的骨链拖行到苏晚竹脚边时,喉间还渗着血沫。
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在青石板上刮出五道血痕,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被血污糊成暗红,倒像是被人剜了块肉:\"你以为......\"她突然呛咳起来,染血的唾沫星子溅在苏晚竹绣着玉兰花的鞋尖,\"你以为能掌控这破石头的力量?\"
苏晚竹垂眸看她。
影蛛的瞳孔里映着权杖残片的金芒,像两团烧得要熄的鬼火。
她记得在荒星黑市见过这样的眼神——被剥了皮的流民最后一刻,也是这样既恨又怕地盯着救他的人。
\"替死鬼。\"影蛛突然笑了,染血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当年长公主用这破石头锁影蜥,最后被反噬得连骨头都不剩......\"她舌尖突然顶起腮帮,露出紫黑的毒囊,\"你也会......\"
\"昭哥,护好小灰。\"苏晚竹突然开口。
她袖中早攥着个雕花木盒,盒盖一开,浅粉色药粉便随着呼吸的风,精准扑向影蛛裂开的唇缝。
陆昭的手臂立刻收紧,将她和缩成一团的小灰护在身侧。
他佩刀半出鞘,刀光映着苏晚竹泛冷的眼尾:\"阿竹?\"
\"梦魇散。\"苏晚竹指尖还沾着药粉,在影蛛惊恐的注视下,轻轻抹过自己唇角,\"荒星黑市的老毒物教的——能让人把幻觉当真实。\"
影蛛的瞳孔瞬间涣散。
她突然尖叫着蜷缩成团,指甲发疯似的抓挠自己脖颈:\"不!不是我!是周氏让我......\"她额头撞在青石板上,血珠溅到苏晚竹裙角,\"别过来!长公主!我没动遗诏......\"
苏晚竹蹲下身,指尖捏住影蛛下巴。
女人的皮肤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烙铁:\"你说得对。\"她声音轻得像荒星清晨的雾,\"我确实只是个替死鬼......\"影蛛的瞳孔剧烈收缩,她却笑了,\"但这次,我要让真正的凶手——\"她指腹重重按在影蛛喉结上,\"陪葬。\"
密道入口的石壁轰然炸裂。
血枭裹着黑烟冲进来时,半张脸还嵌着碎石。
他左边眼眶是机械义眼,幽蓝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右边脸颊却烂得露出白骨,腐肉滴滴答答掉在地上,混着血珠滋滋腐蚀青石板。
\"我的影蛛!\"他金属手臂一挥,白骨僧的骨链应声而断。
老守陵人踉跄后退,骨杖在地上划出火星。
血枭的机械足碾碎影蛛染血的发尾,腐臭的气息喷在苏晚竹脸上:\"交出残片!\"
陆昭的刀终于全出鞘了。
他将苏晚竹和小灰往石壁后一推,刀锋划开血枭的金属手臂,溅出的却不是血,是黏腻的黑油:\"阿竹,去镇魂柱!\"
苏晚竹攥紧权杖残片。
金芒从指缝里涌出来,像活物般往镇魂柱方向钻。
她能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以魂为锁\",能感觉到掌心的残片在发烫,烫得皮肤发红,却比荒星沙暴里的阳光更让她安心。
\"昭哥!\"她喊了一声。
陆昭回头的瞬间,她猛地推开他,朝着镇魂柱狂奔。
血枭的金属爪擦着她后颈划过,在石壁上留下五道深痕。
小灰被陆昭护在怀里,却还伸着小手喊\"姐姐\",声音裹着哭腔。
镇魂柱的蓝珠已经裂成蛛网。
苏晚竹将残片按上去的刹那,整座密道都震了震。
金芒顺着锁链爬满石柱,像活过来的龙,将蓝珠里的黑气一丝丝抽出来。
血枭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机械义眼开始冒火星,右边烂脸的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骨头。
\"不!这不可能!\"他金属手臂抓住苏晚竹的手腕,力道大得要捏碎骨头。
陆昭的刀从背后刺穿他的肩胛骨,刀刃没入半寸,却像刺在烂泥里,只搅出更多黑油。
\"公主!\"白骨僧的骨链突然缠住血枭的脖颈。
老守陵人枯槁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是百年前守陵时的肃杀,\"末将替您斩断这孽障!\"
骨链骤然收紧。
血枭的机械义眼\"砰\"地炸开,碎片溅了苏晚竹一脸。
他的金属手臂松开了,垂在身侧发出咔咔的空响。
苏晚竹踉跄着后退,撞在镇魂柱上。
金芒突然暴涨,将血枭整个人裹了进去。
\"周氏......藏着......\"血枭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一个字被金芒绞成碎片。
他的身体开始消散,先从烂脸的右半部分,再到机械的左半部分,最后只剩一缕黑烟,被镇魂柱吞得干干净净。
影蛛不知何时昏了过去。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再发不出声。
苏晚竹摸了摸她的脉搏——跳得极慢,像将熄的灯。
她抬头看向陆昭,对方脸上沾着血枭的黑油,却冲她笑了笑,从怀里摸出颗糖:\"甜的。\"
小灰从陆昭怀里探出脑袋,小手指着密道顶端:\"姐姐,石头在掉。\"
苏晚竹抬头。
石壁上的裂缝正不断扩大,碎石像下雨般往下掉。
白骨僧的骨链突然自动收拢,缠成根拐杖撑在地上:\"公主,密道要塌了。\"他指了指入口方向,那里的石壁正在闭合,\"末将守陵百年,这是最后一次替皇室开路。\"
陆昭将糖塞进苏晚竹嘴里,拉着她往入口跑。
小灰趴在他背上,小胳膊紧紧搂着他脖子。
苏晚竹回头看了眼镇魂柱——权杖残片还嵌在上面,金芒却淡了些,像母亲当年哄她睡觉时,床头那盏暖黄的灯。
\"阿竹!\"陆昭的声音带着焦急。
她加快脚步,刚冲出密道入口,身后便传来轰然巨响。
回头时,入口已经被碎石封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线金芒,像颗埋在土里的星。
荒星的风突然变了。
原本腥甜的风里,多了丝湿润的青草香。
苏晚竹舔了舔嘴角的糖,甜得发腻,却比荒星五年喝过的所有水都让人安心。
她攥紧陆昭的手,听见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是荒星的风暴,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