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暗河漫过皇陵,等九霄环上的秘密浮出水面……
幻象之中,苏晚竹的声音幽幽响起:“你以为我放弃血脉之力?不——”幻象里苏晚竹的声音裹着血雾钻进韩无夜耳中时,他正被张大人的鬼魂掐得几乎窒息。
那声音像根淬了冰的银针,精准扎进他因暴怒而混沌的意识——原来从萤粉混着蚀骨散的气味开始,从石门自动开启的瞬间,从九霄环泛着幽蓝光芒躺在祭坛上的每一秒,都是苏晚竹布下的局!
“血影分身术——起。”
苏晚竹的声音在现实里响起时,她已踏过满地破碎的萤粉,站在皇陵祭坛后方的阵眼处。
月光从穹顶裂隙漏下,在她腕间银镯上凝出一道冷光,那是母亲当年用半块血影令熔铸的信物。
她指尖掐出玄奥法诀,唇齿间滚出荒星黑市商人教她的古老咒文,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敲在虚空里。
三道半透明的虚影从她身后暴射而出,眨眼间便将韩无夜困在中央。
虚影着月白裙裾,腕间银镯与她如出一辙,连眼尾那颗泪痣都分毫不差。
韩无夜踉跄着挥刀,玄铁短刃砍在最左边虚影上,却像砍进了水里——虚影散作点点荧光,又在右侧重组。
他这才惊觉喉间发甜,毒性不知何时已顺着蚀骨散的气味渗入血脉,眼前的石壁、祭坛、虚影都在重影,连刀柄都握不稳。
“苏晚竹!你耍我!”他嘶声怒吼,玄铁刀“当啷”坠地。
李御史的鬼魂趁机扑上来,带血的手指抠进他后颈,老卒的鬼魂抱住他双腿往下拖,张大人的鬼魂则掐着他脖子往祭坛边角撞。
韩无夜额头的血混着冷汗流进衣领,模糊的视线里,三个苏晚竹的虚影同时抬起手,指尖各捏着个青瓷小瓶——那是荒星特有的“蚀心蛊”,被毒娘子用辐射兽胆汁泡了三年的毒。
“你以为北戎人的玄铁能洗冤?”苏晚竹的本体站在阵眼处,声音清冷如霜,“你母亲收玄铁时,可知道那是北戎人用来污韩家的证物?你查了二十年的真相,不过是北戎人递来的刀。”她手腕轻抖,三枚青瓷瓶同时碎裂,黄绿色的毒雾裹着腐肉味炸开。
韩无夜突然想起荒星流民说过的话——苏晚竹在黑市卖的“蚀心蛊”,能让人在清醒中看着自己的肉一片片烂掉。
“不……不可能……”他瘫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冷的祭坛。
毒性顺着呼吸道窜进心肺,他看见自己手背上的皮肤正在泛黄、起皱,像被泡烂的菜叶。
幻象里的鬼魂突然全都静了,张大人的断指指向他背后的九霄环——环身幽蓝的光此刻变成刺目的红,“北戎玄铁,染血为证”八个小字在血光里跳动,像八把刀扎进他眼睛。
皇陵外,陆昭的玄色官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站在最高处的守陵松后,望着陵内透出的血色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锦衣卫腰牌。
身侧的小校尉攥着佩刀,喉结动了动:“大人,咱们不进去?影卫们都在陵里,属下带人——”
“急什么。”陆昭打断他,目光扫过陵门处影卫们遗留的朱砂阵图,“苏姑娘要的是活口,要的是让他自己撕开北戎的线。”他从袖中摸出颗蜜饯糖含进嘴里,甜意漫开时,陵内突然传来韩无夜的惨叫,“听见么?这叫声,比任何口供都有用。”
小校尉不敢再问,只盯着陆昭腰间晃动的银鱼佩。
那是皇帝亲赐的“如朕亲临”信物,可陆昭自打进了皇陵外围就没动过,连腰牌都没亮——他这是要把功劳全留给苏晚竹。
陵内,苏晚竹望着瘫在地上的韩无夜,脚尖轻轻踢了踢他脚边的玄铁刀。
毒雾渐散,她蹲下身,指尖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抬头:“韩统领,你要的真相,我替你找着了。”她指腹擦过他额角的血,在他眉心画了道红痕,“明日早朝,你猜陛下是信影卫统领通北戎,还是信苏家弃女设计陷害?”
韩无夜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他望着苏晚竹腕间的银镯,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半块玄铁说的话:“阿夜,等你找到九霄环,就替我们洗清冤屈……”原来母亲到死都不知道,那半块玄铁根本不是洗冤的证物,而是北戎人用来构陷韩家的饵。
“收阵。”苏晚竹站起身,对暗处招了招手。
墨先生从断碑后转出,青铜罗盘在他掌心泛着幽光。
随着他指尖轻叩罗盘,血影分身渐次消散,幻象里的鬼魂也化作点点荧光。
韩无夜瘫在地上,像条被抽了脊骨的蛇,只余下喉咙里漏风的呜咽。
陵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陆昭抬眼望去,见一队御林军打着“御”字灯笼奔来,为首的统领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陆大人,陛下口谕,让苏姑娘与大人明日辰时入宫。”
陆昭垂眸看了眼陵内渐暗的血色光,又抬头望向天际将明的启明星。
他摸出第二颗蜜饯糖,却没放进自己嘴里——这是方才苏晚竹塞给他的,说是“破阵后庆祝用”。
“知道了。”他应得简洁,目光却落在陵门处那个月白身影上。
苏晚竹正弯腰捡起韩无夜的玄铁刀,月光在刀身上流转,映得她眼尾泪痣像颗要坠下来的血珠。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琉璃瓦洒进御书房时,苏晚竹正站在丹墀下,望着那道端坐在龙椅上的身影。
皇帝的目光扫过她腕间的银镯,又扫过陆昭腰间的银鱼佩,最后落在殿外被押解的韩无夜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苏姑娘,陆卿。”他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玉,“朕听闻皇陵昨夜有血光,不知你们可替朕寻着了些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