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望着他攥紧的引魂钉,悄悄将染了鹤顶红的银针往袖口推了推。
该她出手了。
白无常的引魂钉尖擦过苏晚竹耳际时,她后槽牙咬得发疼。
月光在银钉上划出冷光,照见他眼底翻涌的杀意——这蛊师显然意识到,眼前的\"青蚨蛊师\"根本不是赵家旧人,而是来搅局的。
苏晚竹的右手在袖中攥得发麻。
那根染了鹤顶红的银针尾端还沾着她掌心的汗,刺尖却凉得像淬过冰。
她盯着白无常喉结滚动的弧度,突然踉跄着往他身侧栽去——这是荒星流民打架时最常用的碰瓷招术,对方若要躲,必然要侧身,露出腋下破绽。
\"小心!\"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白无常果然侧过半边身子,染着红布碎屑的袖口被夜风吹得翻卷。
苏晚竹的指尖擦过他手臂时,腕骨微微一旋,银针便顺着他尺泽穴扎了进去。
\"你——\"白无常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反手掐住苏晚竹的手腕,指力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可下一秒,他的嘴角就溢出黑血,染脏了半张完好的脸,\"鹤顶红...你敢用剧毒?\"
\"在荒星,对吃人的狼,自然要用最毒的饵。\"苏晚竹猛地抽回手,腕骨发出\"咔\"的轻响。
她后退两步,看着白无常摇摇晃晃栽倒在地,染血的引魂钉\"当啷\"掉在青石板上,\"你们养蛊害人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护主!\"周氏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
她鬓边的金步摇早歪到耳后,珠串撞在脸上也顾不得理,只拼命拽着身边丫鬟往人堆里缩,\"快!快把这疯女人拿下——\"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铁靴叩地的脆响。
陆昭披着玄色飞鱼服跨进门槛,腰间绣春刀的银穗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身后二十名锦衣卫呈扇形散开,刀刃出鞘的\"唰唰\"声像极了荒星暴雨前的雷。
\"苏夫人这是要妨碍公务?\"陆昭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白无常抽搐的躯体上,\"圣上有令,凡私炼巫蛊、惑乱朝纲者,格杀勿论。\"他指尖叩了叩腰间金牌,\"这是钦天监刚送来的密报,苏家三老爷体内的红绡蛊,可是用了活人心肝养的。\"
周氏的脸瞬间煞白。
她踉跄着扶住廊柱,金护甲深深掐进柱身:\"你...你敢擅闯侯爵府?\"
\"苏府再大,大不过王法。\"陆昭挥了挥手,两名锦衣卫上前用铁链锁住白无常的手腕。
那蛊师此刻已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黑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晕开诡异的梅花状。
苏晚竹退到廊角时,老黄正攥着佩刀守在院门口。
这位苏文远的贴身侍卫昨晚被她用半瓶荒星特有的醒酒汤灌得掏心掏肺——\"三姑娘在荒星吃的苦,老黄都记着呢\",此刻他见陆昭的人控制住局面,便冲苏晚竹使了个眼色,又用刀背敲了敲门框,示意她先走。
回到竹苑时,苏晚竹的脚步已经虚浮。
易容用的草汁混着荒星特有的曼陀罗粉,此刻正顺着她的毛孔往血管里钻,眼前的烛火像浸在水里的月亮,晃得她直犯恶心。
她扶着梳妆台坐下,指尖在抽屉里摸索半天才抓到那碗解毒汤——这是今早陆昭派小厨房送来的,汤里浮着的枸杞还带着灶火的余温。
\"咕嘟\"灌下整碗汤,苏晚竹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
镜子里映出她泛青的脸,鬓角那支褪色银步摇不知何时掉了,碎发黏在额角,倒比方才的伪装更像个被吓破胆的小丫头。
可她盯着窗外晃动的树影,嘴角却慢慢翘了起来——白无常被押去衙门时,她看见他盯着周氏的眼神,像条被踩断脊梁却还没死透的毒蛇。
\"还没完呢。\"她对着镜子轻声说。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惊得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隔壁偏院突然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
苏晚竹支着桌子站起身,透过窗纸的缝隙望去——几个锦衣卫正把白无常往马车上抬,他的脑袋无力地垂着,却在经过周氏身边时,突然扯动嘴角笑了笑。
那笑容像根冰锥,顺着苏晚竹的后颈扎进骨头里。
她摸出枕头下的龟甲——那是白无常方才掉在培育室的,背面的\"赵\"字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有些秘密,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