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桥上,陆昭站在阴影里,望着那抹青影踏上跳板。
他摸了摸袖中剩下的糖,又摸了摸腰间的绣春刀——这次,他要让所有敢动苏晚竹的人,都永远留在这片海里。
风突然大了。商船上的帆被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等待展开的旗。
混乱中——
商船上的铜锣被敲得破了音。
苏晚竹立在主桅下,青缎斗篷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鎏金火折子。
她望着远处海平线翻涌的灰影——三艘黑帆海盗船正劈开浪头,像三柄淬毒的刀直插过来。
\"三小姐!\"小桃攥着她的袖口,声音发颤,\"赤蝎的旗子!他们挂着血骷髅旗!\"
苏晚竹的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火折子。
三天前在染坊,她亲手往三十匹黑曜丝里浸了荒星特有的\"蚀骨草\"汁液——那东西沾了皮肤会痒到抓烂血肉,若吸进肺里,能让壮汉咳断三根肋骨。
此刻海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苦腥气
\"小桃,去后舱。\"她将火折子塞进丫鬟掌心,\"看见我摇三次手帕,就把陶瓮的封泥全拔了。\"
小桃的指甲掐进掌心,却还是咬着唇点头。
她望着苏晚竹转身走向甲板,雨丝顺着青缎滚边滑落,那道身影比荒星沙丘上的红荆条还挺。
海盗船的铁钩撞在商船船舷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赤蝎二当家的破锣嗓子先飘过来:\"苏三丫头!老子今天要把你——\"
话音戛然而止。
前排跳上商船的海盗突然捂住喉咙,青紫色的血管在脖颈处暴起,像爬满了蚯蚓。
有人踉跄着撞翻木桶,有人抓挠着脸皮,指甲缝里渗出血珠。
人群中炸开一声尖叫:\"毒!丝绸里有毒!\"
混乱像滚油泼进冷水。
海盗们互相推搡着后退,有人挥刀砍向同伴,有人跌进海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赤蝎二当家的瞪着发红的眼睛,用刀背砸向最近的喽啰:\"蠢货!那是苏晚竹的诡计——\"
他的话被一声尖啸截断。
陆昭站在右侧礁石后,绣春刀的刀鞘重重磕在岩石上。
早埋伏在两侧暗礁后的锦衣卫同时拉弓,羽箭破空的声音像无数只夜枭掠过海面。
为首的百户长扯开嗓子:\"奉诏拿贼!降者免死——\"
箭雨精准钉进海盗堆里。
苏晚竹望着那些中箭的身影,突然扯出帕子在头顶连摇三下。
后舱传来\"咔嗒\"数声,小桃掀开最后一个陶瓮的封泥,深褐色的火油顺着船板缝隙流进海盗船的挂钩处。
\"点火。\"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炸雷更清晰。
火折子擦过船舷的瞬间,海风卷着火星窜向火油。
赤红色的烈焰腾地升起,眨眼间吞没了最近的海盗船。
帆篷烧得噼啪响,黑帆上的血骷髅被火舌舔成焦黑的窟窿。
\"撤!快撤——\"赤蝎二当家的转身要跑,却被一支羽箭钉在船舷上。
他望着自己胸口插着的锦衣卫制式箭簇,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响:\"你们...早设了套...\"
\"设套的是苏三小姐。\"陆昭踩着摇晃的跳板走上商船,绣春刀上还滴着血。
他的外袍被火烤得发烫,却从袖中摸出颗糖——是方才小桃偷偷塞给他的,\"她在染坊时就说,要让赤蝎连船都沉不下去。\"
苏晚竹站在火光里,斗篷边缘已经烧出焦痕。
她望着赤蝎二当家的逐渐涣散的眼神,突然弯腰捡起他脚边的短刀。
刀身映出她泛红的眼尾,像荒星红雾里的狼:\"你以为是我勾结海盗?可你收到的'黑曜丝带毒'的消息,是谁传给你的?\"
赤蝎二当家的瞳孔骤缩。
他张了张嘴,喉间却涌出黑血——蚀骨草的毒已经窜到心肺。
\"想知道幕后主使?\"陆昭蹲下身,指尖捏住他下巴,\"等你家大当家的醒了,我慢慢问。\"
远处传来官船的鸣笛声。
陆昭抬头望了眼逐渐亮起的天际,将糖纸轻轻贴在赤蝎二当家的眉心:\"苏三小姐,锦衣卫的船到了。\"
苏晚竹望着海面上漂浮的焦木,火光照得她眼睫发亮。
她摸了摸腰间空了的火折子,突然笑了:\"陆千户,你说...苏家前院那些听谣言的人,看见被缴获的丝绸,会是什么表情?\"
陆昭的手指在绣春刀上轻轻一弹。
他望着远处驶来的官船,又望了望苏晚竹发间沾着的火星,突然扯下外袍披在她肩上:\"我让人把丝绸运去族祠。\"他的声音低了些,\"要让他们看清,谁才是苏家的灾星。\"
海风卷着火后的焦味掠过甲板。
苏晚竹望着陆昭腰间晃动的绣春刀,又望着海面上逐渐逼近的官船——那些染着蚀骨草汁液的丝绸,即将在族祠的青砖地上铺开。
而此刻的天枢星苏家听雪阁里,苏怜月正捏着茶盏。
她望着窗外阴云,总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
妆台上的鎏金点翠步摇突然\"当啷\"坠地,珍珠骨碌碌滚到她脚边——像极了三日前她砸在地上的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