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九曲回廊时,闻人迦胥双腿仍在发颤,全靠侍卫搀扶才能站稳。
“道子究竟怎么了?”
他忍不住再次追问,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焦灼。
道童脚步微顿,终是轻叹一声:
“道子师兄天生心脉有损,自幼体弱多病,修习道法后方才好转些许,只是这病根难除,最忌情绪波动,亦不能过分劳累。”
“平日道子都在观中静养,此番下山参加赐福宴……原是掌教一时兴起。”
心脉有损?!
闻人迦胥心头猛地一揪。
“到了。”
道童在一处清幽的竹林前驻足,指向那座掩映在翠色中的竹楼。
檐角悬着青铜风铃,微风拂过,叮咚作响;窗前几株白桃开得正好,花瓣落满石阶,像是铺了一层细雪。
竹楼不大,却处处透着远离尘嚣的静雅,与方才一路的景象恍若两个世界。
“道子师兄!”
道童朝竹楼脆生生喊道:“有位红衣小公子来看您啦!”
话音落下不久,竹门便“吱呀”一声轻响。
凌霰白倚在门边,雪色道袍松散地披在肩上,露出一截伶仃的腕骨。
眉间朱砂羽纹黯淡无光,唇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在阳光下脆弱得像是一触即碎的薄冰。
在看清来人时,他微微一怔,长睫轻颤:“……小公子?”
嗓音比平日低哑三分,像是被砂纸磨过。
闻人迦胥见他这副模样,不知哪来的力气,三两步冲上前。
双手抬起又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你……你哪里不舒服?”
凌霰白掩唇轻咳两声,眼尾那抹薄红在病容衬托下愈发秾艳。
“无妨,就是些小毛病,已经好多了。”
小毛病?
闻人迦胥胸口一窒,蓦地生出一股无名火。
心脉有损怎么会是小毛病?这一不小心可是会……
他不敢再往下想。
可道子不告诉他,是觉得没必要,还是……怕他担心?
凌霰白见他神色变幻,唇角微扬,声音轻若落雪:
“小公子此来,可是有事?”
闻人迦胥回过神,抬眸直直望着他。
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似有星火燎原,将素日里的骄矜傲气都烧成了灼人鲜明的情意。
“我就是……想来见你。”
013:哇!直球迦!
凌霰白眼睫轻颤。
山风忽然静止,竹叶悬在半空,连檐角的风铃都忘了摇曳
闻人迦胥紧盯着他的反应,却见那人缓缓垂眸,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翳。
013大为疑惑:【宿主!多好的机会啊,为什么不顺势确定关系?】
凌霰白在心底无声轻笑。
这份喜欢赤诚纯粹,却还不够稳固。
闻人迦胥生来便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性子跳脱肆意,世间万物于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
正因如此……
他对那些轻易得到的东西,初时爱不释手,却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失去兴致。
慕云廷在原定的孽缘中用若即若离的推拉、忽冷忽热的撩拨,将这只骄傲的鹰隼一点点驯化成笼中雀,正是深谙此理。
而眼下这份心动——
三分源于那日落水相救的滤镜,
三分惑于这副皮囊的泠泠艳色,
余下四分,怕是少年人一时的冲动与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