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迷雾京华刀光影(2 / 2)

“持我的令牌,立刻去请内阁林相、兵部高尚书,请他们即刻来皇城司衙门议事!就说……”李默略一沉吟,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本侯发现了关乎刺驾案的重大线索,案情可能牵连甚广,需与二位老大人紧急共商,以定对策。”他要用一个合理的借口,将这两位举足轻重的文官领袖拉入局中。这既是为了借助他们的经验和影响力来稳定朝局,也是为了分摊自己身上过于集中的压力和目光,更是一种政治姿态——表明他李默行事,并非独断专行,愿意与重臣协商。

“另外,”他叫住正要离去的亲兵,声音压得极低,仅容两人听见,“立刻通知‘墨韵斋’我们的人,动用一切隐秘渠道,将‘陛下病情显着好转,今日已能少量进些流食,意识时有清醒’的消息,巧妙地、不留痕迹地散播出去,要快,要看起来像是从太医院或宫内不经意流出的真消息。”他要抛出一个香甜而致命的诱饵,看看黑暗中那些焦躁的毒蛇,谁会最先按捺不住,提前出洞!

命令一条条发出,皇城司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李默精准的操控下,更加高效而隐秘地全速运转起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撒向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不到半个时辰,须发皆白的林相和面色凝重的高俭便相继赶到皇城司衙门。两人官袍整齐,但眉宇间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色和对当前危局的深深焦虑。

李默并未出示父亲用生命换来的那份真正名单和骇人听闻的天工苑证物,那太过惊世骇俗,时机未到。他只将有选择、经过斟酌的线索告知了二人——刺客可能来源于猎苑或琉璃厂的推断,以及崔家、九皇子府近期异常动向的汇总。

“……目前掌握的情况便是如此。”李默最后总结道,目光扫过林相和高俭,“刺客虽已伏诛,但其来路蹊跷,背景绝非寻常江湖亡命之徒。本侯高度怀疑,此事与北境军械弊案、乃至某些潜伏极深、图谋不轨的势力密切相关。值此陛下静养、朝局震荡的非常时期,需二位老大人鼎力相助,共同稳定朝局,彻查真相,以安天下之心。”他将姿态放得足够低,但目标表述得异常清晰。

林相抚着雪白的长须,沉吟不语,目光深邃如古井,仔细打量着李默,似乎想看清这位年轻权臣的真实想法:“李侯爷临危受命,勇于任事,年轻有为,老夫甚是佩服。只是……调查刺驾、牵连勋贵宗室,此事千头万绪,干系太大,是否应更多交由三法司等有司衙门按律办理?侯爷集中精力于京畿防务,确保都城万无一失,是否更为妥当?”他这番话,既有对李默能力的初步认可,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皇城司权力过度膨胀、尤其是介入如此敏感案件的深深担忧。

高俭则显得更为焦虑和直接,他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急声道:“李侯爷,非是下官不信你办案之能。只是刺驾一案,关乎国本,若无确凿无疑的铁证,便轻易指向皇子与当朝国公,恐引发朝野剧烈动荡,人心离散啊!届时局面恐更难收拾!”他显然对可能直接与九皇子和崔家这等庞然大物正面冲突,感到极大的恐惧和压力。

李默早预料到他们会是这般反应,心中并无波澜,面色却愈发郑重,朗声道:“二位大人老成谋国,所言句句在理,本侯深表理解。本侯并非要擅权越职,更非欲凭空构陷何人。今日请二位前来,正是希望内阁能派遣精干得力之人,参与甚至主导部分调查,皇城司从旁协助,相互监督,一切流程依法依规,以昭公允,以堵天下悠悠之口。”他先退一步,给予对方尊重和参与感,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然,目前所有线索,无论是指向猎苑、琉璃厂,还是某些府邸的异常联络,皆明确指向特定方向。若因顾忌权贵、担心动荡而畏首畏尾,止步不前,岂非纵容真凶,辜负圣恩?陛下之安危,江山之社稷,此刻重于一切私谊与顾虑!”他再次将皇帝和江山抬出来,占据道德和责任的制高点。

林相与高俭闻言,再次对视一眼,眼神交流中传递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林相缓缓颔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李侯爷既如此深明大义,以国事为重,老夫若再推诿,便是不忠了。既然如此,内阁便即刻选派刑部、大理寺专员,与皇城司共同组成联查衙门,协同调查此案。但有一点,侯爷需保证,一切审讯查证,需严格遵循《大周律》,不可滥用刑罚,不可牵连无辜,一切以证据说话。”

“这是自然。本侯在此立誓,一切调查,必以律法为准绳,以证据为根本!”李默毫不犹豫地应下,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要的就是内阁的正式参与和背书,这能极大抵消外界对他“滥用职权、打击异己”的指控。

送走两位心思各异的重量级臣子,李默回到沙盘前,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内阁一旦介入,这潭水就被彻底搅浑了,各方势力都会将目光投向这个新成立的联查衙门,但同时也意味着调查变得更加“名正言顺”,某些人再想利用职权或影响力暗中阻挠、毁灭证据,难度会大大增加。

与此同时,在李默的暗中推动下,“陛下病情显着好转,已能进食”的流言,也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迅速而隐秘地在京城某些特定的、消息灵通的圈子里传播开来,引起了阵阵不易察觉的骚动。

夜深人静,九皇子府书房内,烛光昏暗。萧锐听着心腹幕僚的低声汇报,脸色在跳动的烛光下阴晴不定,手指紧张地捻着一串碧玉念珠。

“病情好转?消息来源可靠吗?确认是从太医院流出的?”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多方印证,应该不假……殿下,若是陛下此时醒来,得知近日种种,尤其是我们与崔家……”幕僚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闭嘴!”萧锐烦躁地低吼一声,猛地将念珠拍在桌上,眼中充满了血丝,那里面交织着巨大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不能再等下去了!等着就是死路一条!崔家那个老狐狸那边怎么说?”

“崔公派人密信说……城外的一切已基本安排妥当,但需要殿下您……在城内配合,制造些足够大的混乱,最好能引得皇城司、乃至京营兵马四处救火,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方便我们的人行事……”

“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萧锐眼中闪过疯狂而残忍的光芒,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好!很好!既然要乱,那就让这京城,彻底乱起来!乱到谁也控制不住!”

而在看似平静的崔家别院内,崔泓屏退左右,独自在密室中,就着昏黄的油灯,看着手中那张刚刚由心腹冒死送来的、没有任何落款的密信。信上只有四个浓墨写就、力透纸背的字:“七星曜日”。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诡异而复杂的笑容,那笑容中有期待,有狠厉,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他缓缓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远处那巍峨皇城在夜色中模糊的轮廓,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如同夜枭:“快了……就快了……李骁啊李骁,你在黄泉路上不会孤单太久了,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很快就能下去陪你了……这盘棋,终究是老夫赢了……”

漆黑的京城夜空下,看似戒严的平静之下,刀光剑影暗藏,暗流疯狂奔涌。一张针对李默、针对皇权,也针对所有人的更大、更危险的网,正在悄然收紧,等待着最终收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