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最紧急的公务,李默才匆匆回到积善堂,此时已是后半夜,万籁俱寂。他毫无睡意,心中惦记着家人,先是去了母亲赵氏所居的正院。
听闻儿子竟要亲赴危险的前线北境,赵氏吓得脸色发白,一把抓住李默的手,声音都在颤抖:“默儿,那边还在打仗,听说还有细作,刀剑无眼,太危险了!娘就你这么一个依靠了……”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恐惧。
李默心中酸涩,温言安抚,隐瞒了最危险的调查任务:“母亲放心,儿子是去督查军务,并非上前冲杀,有大军护卫,安全无虞。此事关乎国战,陛下亲命,儿臣职责所在,不得不去。”他轻轻拍着母亲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丝安心。
赵氏知皇命难违,无法阻拦,只能默默垂泪,反复叮嘱万千注意事项,又忙不迭地要去小佛堂求平安符,吩咐丫鬟赶紧准备最厚实的行装。
从母亲处出来,李默沉吟片刻,还是去了一趟西小院。周氏已被禁足,院门有婆子看守。李默并未进去,只让人将李卓叫了出来。
李卓显然已从下人处知晓兄长要远行,神色有些复杂,低声道:“大哥……北境苦寒,又逢战事,一切小心。”语气中少了些往日的隔阂,多了些真实的关切。
李默看着他,淡淡道:“我走之后,府中由母亲主持大局。你安心读书,约束好院内之人,安分守己,便是帮我。”
李卓重重地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听进去了:“卓儿明白!定不让大哥在外还需为家中操心!”
最后,他踏着凌晨的微光,去了东小院柳氏处。柳氏竟也未睡,屋内亮着灯,她正在灯下低头做着针线,显然也在担心。见李默这么晚过来,连忙起身,脸上带着惊讶和忧色。
“侯爷明日便要远行,我这里备了些常用的伤药和驱寒的药材,虽不值什么,也是点心意,北地风寒,侯爷务必保重。”柳氏捧出一个小包裹,声音依旧轻柔,却比往日少了些怯懦,多了份真诚的关怀。
李默接过那沉甸甸的包裹:“多谢三娘费心。珊妹的病还需静养,有事便去回母亲。我已吩咐福伯,会多加照看你们这边,不必担忧。”
柳氏感激道:“多谢挂念。侯爷……定要平安归来。”
回到书房,天已蒙蒙亮。李默毫无睡意,取出父亲那本至关重要的笔记,再次翻到那句关于幽州新弩机括滞涩的记载,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纸背,看清当年的阴谋。
幽州崔氏、问题军械、上峰催促、北戎异动、边境细作……所有的线索,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最终都指向了那片父亲战死、浸满李氏鲜血的土地。
他将笔记小心收好,与那半块代表着天工苑内部纷争的玄铁令牌放在一处。此行北境,这两样东西,或许将成为揭开迷雾的关键。
辰时初刻,晨光熹微,一切已准备就绪。十名身着普通劲装却难掩精悍之气的大内侍卫已悄然侯在府外,眼神沉静,纪律严明。韩震带着二十名精心挑选的侯府护卫,人马精悍,肃立待命,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李默一身轻便戎装,腰佩长剑,最后拜别母亲。赵氏强忍着泪水,将求来的平安符塞进他怀里,反复念叨着“早点回来”。李默郑重应下,在母亲含泪的、充满担忧的目光中,毅然转身,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队伍,沉声下令:
“出发!”
车队隆隆,驶出京城,向着北方而行。李默端坐马上,回头望了一眼那在晨光中愈发巍峨的城楼,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与决绝。
京城的风云变幻与暗中角力暂且抛在身后,北境的凛冽风沙与刀光剑影已然可闻。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从故纸堆中艰难寻找蛛丝马迹的核查官,而是手握利刃与皇命,亲赴战场与阴谋中心的督查使!
真相,或许就在那片风沙弥漫、埋葬着无数忠魂的边关之地,等待着他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