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长史仿佛没听见拒绝,自顾自笑道:“侯爷客气了。殿下常说,侯爷乃国之干才,日后必是擎天保驾之臣。如今些许小人作祟,侯爷不必放在心上。殿下还让下官带句话……”他凑近半步,压低声音,“东宫那位,如今自身难保,侯爷若有什么‘难处’,或有什么‘话’想递上去,殿下或可代为转圜一二。毕竟,多个朋友,总好多个敌人,侯爷您说是不是?”
图穷匕见。这是明目张胆的拉拢,试图趁太子被禁足、李默看似势单力孤之际,将他拉入九皇子的阵营,甚至想利用他作为攻击太子的棋子。
李默心中厌恶至极。这些皇子,无一不是将他视为可利用的工具。他神色不变,语气却疏离了几分:“钱长史言重了。本侯蒙陛下恩典,唯有忠心王事,恪尽职守。朝堂之事,非臣子所应妄议。殿下美意,本侯心领,然实不敢受。礼物还请带回,以免物议。”
他再次明确拒绝,并将“陛下”抬了出来,暗示自己只忠于皇帝,不参与皇子党争。
钱长史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恢复如常:“呵呵,侯爷忠直,下官佩服。既如此,下官便不打扰了。礼物不过是殿下一点心意,侯爷若不收,下官回去实在无法交代……”他试图强行留下礼物。
“福伯,”李默不再看他,直接吩咐道,“将礼物仔细登记,封存入库。另备一份同等规格的回礼,请钱长史务必带回给九殿下,就说是本侯的一点心意,谢殿下挂念之情。”
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不肯受九皇子的人情,也不愿授人以柄。
钱长史碰了个软钉子,面色微沉,却又挑不出错处,只得干笑两声,带着回礼悻悻而去。
望着其远去的背影,李默目光冰冷。九皇子萧锐,暴戾莽撞,其威胁或许不如太子深远,但更为直接和恶心。自己如今就像一块肥肉,被群狼环伺,稍有不慎,便会被撕扯得粉碎。
午后,林相又通过隐秘渠道送来消息,只有一句话:“九郎性躁,其言可畏,其行亦可利用,慎之。”
这是在提醒李默,九皇子行事冲动,他的话可怕,但他的行为有时也可以被利用来对付太子,需要谨慎对待。这再次印证了朝堂斗争的复杂性,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默揉着眉心,感到一阵疲惫。周旋于这些心思各异、城府深沉的重臣与皇子之间,远比在实验室里面对化学反应要耗神得多。
但他没有时间休息。幽州方面,韩震的镖师朋友再次传来消息,经过更深入的打探,与崔瑾有巨额银钱往来的京城皇商,背后似乎隐约有宫中某位大太监的影子。而当年负责给老定国公大军输送最后一批军械的押运官,名叫赵魁,在北戎入侵后便失踪了,有传言说他并未战死,而是隐姓埋名,可能就在京畿某地。
线索越发扑朔迷离,牵扯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李默铺开纸张,开始给那位镖师回信。他指令对方,暂停对崔氏的直接调查,以免打草惊蛇,转而集中精力,不惜重金,暗中寻访那个失踪的押运官赵魁的下落。这是目前可能唯一还活着的、直接经手问题军械的关键人物!
写完密信,用火漆封好,交由福伯安排最可靠的渠道送出。李默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开始抽芽的草木。
骤雨虽歇,暗潮更汹涌。太子的威胁、九皇子的拉拢、父亲的冤案、技术的瓶颈、各方势力的窥探……一切都在逼着他更快地成长,更快地积聚力量。
他拿起那根失败的火炮模型坯体,手指用力,几乎要将其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