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万法归寂之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理智与疯狂的边界线上。陆炁周身笼罩着星辉光罩,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孔不入的混乱侵蚀。这里的“规则”并非不存在,而是支离破碎、相互矛盾、甚至自我悖逆。前一秒还是坚实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地面,下一秒就可能化作吞噬一切的流沙,或者突然向上“坠落”,将人抛向那片色彩混沌的“天空”。
他不敢轻易动用大规模的神识扫描,因为那混乱的信息流足以冲垮未经过洗剑池淬炼的神魂。只能依靠星钥对“秩序”与“记录”的微弱感应,以及肉眼(如果这里的视觉感知还能称之为“看”的话)观察,小心翼翼地选择前进的路径。
沿途所见,光怪陆离,远超想象:
他看到一片区域,时间如同破碎的沙漏,时而加速万倍,一块奇异的晶体在眼前瞬间生长、绽放、又衰败成灰;时而彻底凝固,一只由纯粹光影构成的飞鸟悬停在空中,保持着振翅的姿态,却仿佛已历经万古。
他经过一座“森林”,树木并非植物,而是由凝固的声波、纠缠的数学公式或是不断演化的微型生态系统构成,它们无声地咆哮,或是在进行着永无止境的逻辑推演,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信息辐射。
他曾试图绕过一片看似平静的“湖泊”,湖水却是由液态的记忆构成,仅仅是靠近,就有无数陌生而强烈的情绪碎片——喜悦、悲伤、恐惧、疯狂——试图涌入他的识海,若非星钥及时震荡清辉,他恐怕已被同化成湖中又一缕迷失的记忆。
这里封存着低语者文明的“错误”。一个失败的永生实验体,化作了不断重复诞生与死亡循环的肉团,哀嚎着永恒的痛苦;一种试图创造“绝对秩序”的法则造物,变成了一个不断吞噬周遭一切、将其转化为单调几何结构的冰冷领域;一段被禁忌探究的、关于宇宙暗面的知识,具现化成了一团不断低语着疯狂真理的、蠕动的黑影,仅仅是感知到它的存在,就让陆炁的星辉光罩剧烈波动……
危机无处不在。他曾被一群由“逻辑悖论”实体化的、形态不断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闪烁的猎犬追逐,它们的攻击并非能量或物理冲击,而是直接扭曲目标的“存在定义”,险些让陆炁的左手从概念上“消失”。他也曾误入一个“因果倒置”的区域,结果先感受到了被某种锋利之物切割的剧痛,数息之后,才看到一道凭空出现的空间裂缝划过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凭借着元婴期的强大修为、圆满坚韧的神魂、以及星钥之力对混乱的天然抗性,陆炁一次次险象环生,艰难地向着感应中那“秩序核心”的方向跋涉。他不敢飞行,因为这里的空间结构如同被打碎的镜子,飞行无异于自杀。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陆炁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行走了数十年,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他的精神时刻紧绷,星钥的消耗也极为巨大,若非在洗剑池中根基得以重塑,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不断崩塌又重组的“可能性云”构成的迷障后,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前方不再是无序的混沌,而是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一座巨大无比的、风格与低语者主流科技截然不同的建筑遗迹,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它通体由某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色石材构筑而成,造型古朴、厚重,带着一种金字塔般的阶梯结构,但表面刻满了流动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奇异符文,这些符文给陆炁的感觉,与那“钥石”碎片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复杂、古老。
遗迹保存得相对完整,只有边角有些许破损。一种苍凉、死寂,却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重量”的气息,从遗迹中弥漫开来。而陆炁体内星钥的感应,在此地达到了顶峰,明确地指向这座黑色金字塔的内部!
“初始记录……就在这里吗?”陆炁精神一振,但警惕性也提到了最高。越是接近目标,往往意味着越大的危险。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金字塔。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那股“重量”,并非物理上的,而是信息层面、因果层面,甚至是时间层面的沉重感。仿佛这座金字塔承载着某个极其可怕的秘密,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对现实的压迫。
金字塔的底部,有一个巨大的、敞开的入口,内部深邃黑暗,连星光似乎都被吞噬。入口两侧,矗立着两尊高大的石像。石像并非人形,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结合了多种生物特征与几何结构的扭曲形态,它们沉默地伫立着,眼眶中是两团缓缓旋转的、如同微型星系般的幽蓝火焰。
当陆炁踏入入口范围时,那两团幽蓝火焰猛地亮起,冰冷的、毫无生命波动的意念扫过陆炁:
“检测到‘源初密钥’波动……权限认证中……”
“认证通过。守门者权限休眠。”
“警告:档案馆内部规则混乱度97.8%,存在高维信息污染及概念实体。访问者风险自负。”
石像眼中的火焰缓缓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档案馆?这里果然是低语者封存知识的地方!陆炁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那深邃的入口。
内部并非想象中的殿堂或走廊,而是一个无比广阔、结构难以理解的内部空间。无数散发着各色微光的光团,如同拥有生命的星辰,在黑暗中缓缓漂浮、沉浮。每一个光团,似乎都代表着一份被封印的“记录”、一个失败的实验、一段被抹除的历史,或是一种危险的禁忌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