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起,灭顶之灾降临了。无数的势力,都想得到吴家的力量,都想成为新的『执笔者』。那一夜,吴家血流成河,几乎被灭门。』
『幸存下来的吴家人,带着残存的典籍,逃到了长沙,隐姓埋名。他们立下血誓祖训,后代子孙,永生永世,不得再触碰那个秘密,不得再试图去『执笔』。』
『为了活下去,他们开始盗墓,用土夫子的身份,将自己彻底隐藏在九门的阴影之下。这,才是你们吴家真正的来历。』
一段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腥往事,被解雨臣用平静的语调,缓缓揭开。
吴邪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爷爷吴老狗,明明身在九门,却总是那么谨小慎微,甚至有些畏首畏尾。
明白为什么三叔吴三省,明明智计过人,却总是在布局,总是在躲藏,似乎永远在被什么东西追赶。
他们不是怕,他们是在遵守那个用鲜血写下的祖训!
他们在用自己的一生,来逃离那个名为『执笔』的宿命!
『那……这张照片呢?』吴邪的声音有些发飘,『这个『小神仙』,又是怎么回事?』
解雨臣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天命这种东西,是逃不掉的。』
『即便吴家立下了那样的祖训,但他们的血脉里,依然流淌着那种可怕的天赋。』
『大概每隔一两代,吴家就会出现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就能隐约『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人与人之间的命运线,比如,某些事情即将发生的『脉络』。』
『照片上的这个孩子,就是几十年前,吴家出现的那一个。』
『他的天赋,比他所有的祖先都要强大。强大到……吴家自己都感到了恐惧。』
『他们不敢让他接触任何与过去有关的东西,甚至将他送到我师父那里,学习戏曲,希望用戏台上的方寸天地,困住他那颗能洞察『天机』的心。』
『可是,没有用。』解雨臣摇了摇头,『他的力量与日俱增。终于有一天,他做了一件事,一件……让我师父都感到恐惧的事。』
『他做了什么?』吴邪追问。
『他……『修改』了一段故事。』解雨臣的声音压得极低,『我师父的一个徒弟,在一次下地的时候,本该死在一个机关之下。但是,他提前『看到』了,并且,用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让那个机关……失效了。』
『救人一命,不是好事吗?』胖子不解地问。
『不是的!』解雨臣的情绪有些激动,『你们不懂!那不是救人!那是『篡改』!他强行扭转了一段已经『写好』的结局!』
『那之后,一连串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个被救下的徒弟,第二天就离奇地疯了。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师父的戏班里,接连死了三个人,死状都惨不忍睹,找不到任何原因!』
『我师父明白了,那是来自『故事』本身的反噬!』
『你强行修改了一个标点,就要用一整段话的混乱去弥补!』
『从那以后,吴家将那个孩子列为禁忌,将他送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抹去了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这张照片,就是我师父悄悄留下的,他说,要让后人记住,这种力量,是诅咒,绝不可触碰。』
吴邪听完了这一切,他缓缓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想起了在西沙海底墓,他让阿宁避开了致命的危险。
想起了在秦岭神树,他救下了本该重伤的潘子。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
可现在想来,或许……在他做出那些选择的瞬间,他血脉里的那种力量,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动了。
而那些被他改变的命运,又会引发怎样可怕的反噬?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椎骨,一路蔓延到天灵盖。
『所以……』吴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是第一个『错字』。』
解雨臣看着他,眼神无比复杂,有同情,有担忧,更多的,是一种面对宿命的无力感。
『没错。』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你不是。』
『你天生,就该是『执笔者』!』
『那个把你拉进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知道吴家最大的秘密!他不是在给你『加戏』,他是在用这些血淋淋的事件,用我们所有人的命,来当做祭品,逼你……』
『逼你觉醒吴家血脉里,那份被诅咒的,真正的力量!』
话音落下,车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胖子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他看看吴邪,又看看解雨臣,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成了一锅粥。
而吴邪,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惊讶。
当所有的谜团串联在一起,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答案时,剩下的,只有一种恍然大悟后的平静。
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从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他只是一个……背负着家族宿命的可怜虫。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和嘈杂的人声,从车窗外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搞什么啊!前面的路怎么堵死了!』
『我靠!那是什么东西!』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胖子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摇下车窗,探出头去。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天真!小花!快看!』胖子指着前方,声音都变了调。
吴邪和解雨臣对视一眼,立刻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们站在国道上,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龙,所有人都下了车,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仰着头,望着同一个方向。
吴邪顺着他们的目光,抬头望去。
那一刻,他的呼吸停住了。
只见远方,长白山脉巍峨的轮廓之上,半边天空,都被一种诡异的光幕所笼罩。
那光幕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后,缓缓晕开的动态。它在扭曲,在旋转,在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而在那片光幕的中央,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青铜门虚影,正在一点一点地,缓缓洞开!
那扇门太大了,大到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门上繁复的纹路,散发着荒古而苍凉的气息。
它就那样,横亘在天地之间,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降临。
就在青铜门虚影出现的一刹那,吴邪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一股灼热到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痛楚,从他的胸口和手背,同时爆发!
是那两枚鼎纹烙印!
它们像是被投入了熔炉的钢铁,变得滚烫,疯狂地灼烧着他的皮肤和灵魂,仿佛在与天边那扇缓缓开启的巨门,进行着某种跨越了时空的,狂热的遥相呼应!
吴邪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用手死死地按住胸口。
他能感觉到,有两股力量,正在他的身体里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