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抬起头，看着吴邪那双痛苦的眼睛，眼神中是胖子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着决然、怜惜与守护的复杂情绪。
他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口殷红的、带着淡淡金色的血液，被他喷在了吴邪的眉心。
那滚烫的麒麟血，接触到吴邪眉心暴走的印记，竟让那灰色的风暴为之一滞。
紧接着，张起灵并起右手食指与中指，以指为笔，以自己的精血为墨，在吴邪的额头上，一笔一划地，开始描画一个无比繁复的图腾。
他的动作极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那是一个麒麟的图腾。
踏火而行，仰天咆哮。
随着图腾的最后一笔落下，张起灵的身体晃了一晃，脸色变得透明。
他用一种嘶哑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对吴邪说。
那声音，穿透了吴邪脑海中所有的混乱与轰鸣，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世上本没有路。』
『不由他选，不由我选。』
『吴邪，我们自己，走出第三条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吴邪额头上的麒麟血纹，轰然燃起金色的火焰！
那火焰并不灼热，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威严，强行将吴邪体内那股暴走的灰色力量，一点一点地压回了眉心的印记之中。
吴邪的视野，在那一刻轰然炸开！
他眼前的世界变了。
神殿还是那个神殿，人还是那几个人。
但一切又都不同了。
他看到，无数条或明或暗、或粗或细的丝线，从每个人的身上延伸出来，互相连接，交织成一张看不见尽头的巨网。
一条粗壮的黑线，从归墟族长的身上，连接到祭坛，再从祭坛分出两条稍细的线，分别缠绕在三叔和潘子的身上，线的末端，是一个狰狞的、充满了恶意的钩子。
他又看到，从自己眉心处，延伸出一条灰色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线，这条线没有连接任何人，而是笔直地向上，穿透了神殿的穹顶，穿透了厚厚的海水，刺向了无尽的、幽深的黑暗。
而在那黑暗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仅仅是“看”到，就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东西。
他瞬间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归墟族长的“选择”题，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无论他选择救三叔，还是选择救潘子和胖子，那份做出选择时的极端情绪，都会让他眉心的力量彻底暴走。
而这股暴走的力量，就是那个灰色的丝线，它是一个信标！一个坐标！
它会像黑夜中的灯塔，引来那些隐藏在世界之外的、比归\"墟\"本身恐怖万倍的……“收债人”！
这个归墟族长，他想要的不是吴邪的命，也不是三叔的命。
他想要的，是利用吴邪，向整个棋盘外的存在，发出一个求救信号，或者说……一个邀请函！
他想让这个被遗忘的世界，重新被“祂们”注意到！
『疯子！』
归墟族长看着张起灵，看着吴邪额头上燃烧的金色麒麟，他脸上的慌乱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惊恐，他指着张起灵，发出了尖锐到变调的嘶吼。
『你是个疯子！你竟敢动用『世界之锚』的力量！你这是在主动暴露自己的位置！你会把『祂们』都引来的！』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只是扶着吴邪，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吴邪身前，他看着归墟族长，眼神冰冷。
『别看，别听，别选。』他对身后的吴邪低声说，『守住你的心。路，在我们脚下。』
归墟族长的话音未落。
轰隆隆隆——
整座海底神殿，不，是整片海域，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穹顶之上，坚不可摧的巨石开始龟裂，大块大块地砸落下来，带着万钧之势。
深海之外，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一双。
又一双。
一双双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漠然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些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观察”。
它们穿透了无尽的黑暗，穿透了厚重的海水，朝此处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