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荆破雨带来的振奋尚未完全平复,城头秦军堪堪稳住阵脚,与借助城外雨幕依旧疯狂攻城的贼军绞杀在一起。
然而,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狂风却丝毫未减,反而因失去了雨水的“羁绊”,更显暴戾!
它卷着沙石,撕扯着旌旗,迷蒙着视线,更不断将城下贼军狂热的呐喊与诅咒送上城头,持续冲击着守军的心理防线。
“杀!杀光秦狗!风伯助我!”
“城要破了!冲上去!”
狂风不仅带来物理上的困扰,更成了贼军士气无形的放大器。
守军刚刚因雨停而提升的士气,在这无休无止的狂风吹拂下,又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章邯挥剑格开一支流矢,对着身边亲兵大吼:“告诉王离,不惜代价,尽快焚毁那两辆怪车!” 他看得分明,那风源与尚未停歇的雨幕,皆与那两辆白幔覆盖的怪车以及法坛上的妖道脱不开干系。
“将军,风太大,火箭根本射不远!敢死队刚下城就被吹散了!” 亲兵很快带回噩耗。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凝神的张苍,动了。
他并未走向垛口参与厮杀,而是缓步登上了城楼更高处的了望台。
这里视野更为开阔,也更能感受到那狂风的肆虐。
他的官袍在风中狂舞,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风撕裂卷走,但他的身形却如青松磐石,岿然不动。
他闭上双眼,并非逃避,而是将自身的精神感知提升到极致。在他的“感知”中,这席卷天地的狂风,不再仅仅是自然的气流运动。其中混杂着一股阴冷、扭曲、充满了破坏与混乱意味的“意志”!
这股意志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引导、放大着自然之风,使其偏离了“调和四时、滋养万物”的本性,变成了纯粹的毁灭工具。
“找到了……扰乱秩序的根源。” 张苍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暴涨,再无平日的温润,只剩下法家之士洞悉本质、执掌规则的冰冷与威严。
他右手依然稳稳按在腰间监军铜印之上,左手则将那卷铺开的空白竹简置于身前城垛。
他没有用笔,而是并指如戟,指尖那抹朱砂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以指代笔,以自身对秦律的理解与信念为墨,引动那冥冥之中加持于身的帝国气运,开始在那竹简上奋笔疾书!
每一个朱砂字符的落下,都仿佛引动了周遭空间的细微震颤,发出低沉如同律令宣诵般的嗡鸣。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狂风的呼啸、战场的喧嚣,清晰地回荡在城头每一个角落,甚至隐隐传向了城外的法坛:
“《秦律·田律》有云:‘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及雍堤水。不夏月,毋敢夜草为灰……’ 风调雨顺,四时有序,此乃天地运行之常理,亦是我大秦律法所护之秩序!”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然,字句铿锵,如同法槌敲响:
“今有妖人,假借风伯之名,行乱法祸民之实!此风狂悖,非为滋养,实为毁灭!妨害农桑,使沃野荒芜;惊扰军民,令守土维艰!此风,已悖天地常理,已犯我大秦律法!”
当最后一句落下,那竹简之上已然写满了朱红色的律令条文,光芒大盛!
“依律——” 张苍猛然抬头,目光如两道冷电,直射远处法坛上那手持杏黄旗、兀自舞动不休的高瘦道士,声如雷霆,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