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冷笑一声,那笑声在石室内回荡,带着无尽的嘲讽:
“不!他此刻想的,恐怕正与你期待的截然相反!他在想,如何让你这枚已经暴露、且可能反噬其身的棋子,彻底……闭上嘴!”
他盯着公输恒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他在想,如何让你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突发急病’,‘畏罪自尽’,或者……‘意外’身亡!就像那个侍女青禾一样!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只有死人,才能让他高枕无忧!”
“而你一旦‘被自杀’,你的家人,失去了你这唯一的依靠和‘戴罪立功’的可能,下场又会如何?你觉得,那位连皇子都敢诅咒、连灭口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的大人物,会对你那栎阳的妻儿老小,心存半点怜悯吗?届时,他们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公输恒。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青禾那诡异的死状,想起赵高平日里那看似和蔼、实则阴鸷的眼神,想起自己可能面临的“意外”……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不……不会的……他答应过我……” 公输恒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心理防线已然濒临崩溃。
“答应?”
张苍捕捉到这细微的言语,立刻追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他答应了你什么?高官厚禄?金银财帛?公输恒,你醒醒吧!与虎谋皮,终被虎噬!你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用完后随时可以丢弃、甚至必须销毁的工具!”
“看看青禾的下场!那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章邯在一旁适时地厉声补充。
“我……我……”
公输恒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与悔恨,“我说!我全都说!是……是中车府令赵公公的门人!是赵公公府上的管事赵奎找到我的!”
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急切交代:
“他……他给了我一大笔钱,还有……还有我儿子将来入官学的名额!他让我利用职务之便,制作那些桐木人偶和……和能在食具上显形的符咒!材料,乌金蚕丝、药水、刻具……都是他提供的!图样也是他给的!他让我在冷宫那口废井边制作,说那里安全……”
“他还让我留意宫中的消息,找准时机……时机埋放……最后一次,也是他派人告诉我,你们在偏殿发现了‘东西’,让我去……去处理掉,或者确认是什么……”
公输恒瘫软在石凳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痛哭流涕:“大人!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求大人救我!救救我家人!我不想死!我不想像青禾那样死得不明不白啊!”
张苍与章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终于拨云见日的锐利光芒。
虽然公输恒只提到了赵高的门人赵奎,但谁都知道,没有赵高的授意,一个管事岂敢策划如此惊天阴谋?
岂能调动如此资源?
审讯得到的供词,如同一条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将那致命的矛头,无比清晰地指向了那位深得始皇信任、执掌宫禁部分大权的中车府令——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