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高官,您不怕,我们怕啊!”
“滚出去!滚出泾阳!不要给我们招祸!”
“打死这个灾星!”
烂菜叶、臭鸡蛋开始如雨点般砸向驿馆大门和守卫的黑冰台卫士。
卫士们组成人墙,玄甲之上沾满污秽,但他们依旧如同磐石,纹丝不动,只是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已然发白。
冰冷的杀气开始弥漫,若非军纪森严,眼前这些被煽动的百姓,早已血溅五步。
驿馆内,气氛同样凝重。
玄癸挥手让一名前来汇报外面情况的卫士退下,他走到静坐于灯下,正用一块细布反复擦拭那枚“查禁特使”令牌的张苍身边。
这位历经沙场、见惯生死黑冰台队长,此刻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大人……”他低声开口,打破了房内的沉寂,“外面情势……百姓群情激愤,已近失控。神庙那边,诅咒之力虽微弱,但连绵不绝,扰人心神。此地……已非善地。”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张苍平静的侧脸,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
“是否……暂避锋芒?或,延迟庭审?待风波稍平,再……”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确。
连最忠诚、最无畏的帝国利刃,在此等内外交困、神人共愤的压力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萌生了一丝退意。
张苍擦拭令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令牌冰冷的触感,仿佛能镇定心神。
他的案头,整齐地摆放着李源的诉状、勘察记录的卷宗、抄录的《贼律》《杂律》条文,以及那份被龙王嗤之以鼻的《传讯律令》副本。
灯火跳跃,映照着他年轻却坚毅的脸庞。
听到玄癸的询问,他缓缓放下令牌,手指拂过摊开的卷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玄癸队长,你的担忧,我明白。”
“但,法已立。”
“讯已传。”
“罪证已录。”
“岂有因外力胁迫,便畏缩回头之理?”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看向玄癸:“若今日因民意沸腾而退,则律法尊严扫地;若明日因神威恐吓而止,则国法威严无存。此例一开,往后大秦疆土,律法将再无寸进之地,神权鬼力,皆可凌驾其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黑沉如墨、偶尔被闪电撕裂的夜空,以及驿馆外那隐隐传来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喧嚣。
“明日,”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窗外的一切嘈杂,“如期开庭。”
“依法,”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审理便是。”
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划破长空,瞬间照亮了他挺拔的身影和毫无惧色的面庞。
雷声滚滚而来,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而在那雷霆的炽烈白光映衬下,他望向夜空的双眼,竟比那撕裂黑暗的闪电,更加明亮,更加锐利,仿佛蕴含着足以审判神魔的信念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