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牍入水,并未立刻沉没,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朝着墨家机关术探测出的巢穴方向,缓缓漂去,直至消失在幽暗的水中。
紧接着,张苍取过另一份帛书副本,置于法坛中心的铜盆之中,以火折点燃。
火焰跳跃,吞噬着帛书,青烟袅袅升起,仿佛带着这份律令的意志,直上青冥,通达鬼神。
整个河岸,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着那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河面,等待着水下存在的回应。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就在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怀疑那龙王是否根本不屑理会这凡人律令时——
“轰隆隆——!!!”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电蛇乱舞!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平静的泾河河面,如同沸腾一般,掀起滔天巨浪!狂风呼啸,卷起漫天水汽,吹得人睁不开眼!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暴虐的神力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从河底轰然爆发,笼罩四野!
“嗡——!”张苍体内玄黄之气自主急速流转,在体外形成一层淡淡的微光,抵御着这股强大的精神冲击。他身后的黑冰台卫士们齐齐闷哼一声,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但阵型丝毫不乱。
而岸边的普通百姓和官吏,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者不计其数。
紧接着,一个混合着滔天怒意、无尽嘲讽与雷鸣的宏大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又仿佛从九幽之下,滚滚传来,震得人耳膜欲裂:
“哈——!!!”
一声充满鄙夷的嗤笑,如同惊雷炸响。
“无知蝼蚁!安敢欺天!!!”
“本王受命于天庭,执掌泾河水脉,行云布雨,护佑一方!尔等区区凡间律法,春秋不过数十载,也配管到本王头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声音带着亘古般的傲慢,言语间的讥讽如同冰锥:
“拿你们那几张破竹片子,刻上几句狗屁不通的条文,就想让本王上你们的公堂受审?你们那公堂,容得下本王的真身吗?你们那律条,管得了风雨雷霆,生死轮回吗?!”
“还‘谋杀’?‘绑架’?‘恐吓’?真是笑掉本王的大牙!那些两脚羊,能被本王选中,是他们的造化,是他们的荣幸!他们的魂魄精血,能助本王修行,是物尽其用!你们凡人宰杀牛羊时,可曾问过牛羊愿不愿意?在本王眼中,你们与牛羊何异?!”
“还‘勿谓言之不预’?哈哈哈!本王就明白告诉你,这传票,本王收了,就当是给本王的晚餐添个笑话!明日午时?本王就在这龙宫之中,倒要看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法吏,能奈我何?!”
“滚!!!”
最后一声“滚”字,如同实质的音波攻击,混合着磅礴的水行神力,朝着法坛狠狠冲来!
张苍首当其冲,官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但他双脚如同生根,纹丝不动,体表的玄黄微光虽剧烈波动,却牢牢护住了他。
他抬头,目光穿透狂风巨浪,直视那声音传来的河心深处,眼神冰冷如铁。
龙王咆哮的回声,在泾河两岸的山谷间反复回荡,经久不息。
整个泾阳县城,乃至更远的村落,都能清晰地听到那充满神威与怒火的吼声。
百姓们惊恐地躲在家中,瑟瑟发抖,焚香祷告。县衙之内,县令与县尉面如土色,相对无言,只觉得大祸即将临头。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恐惧与期待,在这一刻,如同百川归海,彻底聚焦于泾河岸边,那个独自屹立在法坛之上、与整个神威对抗的年轻身影之上。
张苍缓缓抬起手,抹去嘴角被音波震出的一丝血迹。
他知道,谈判的大门,已经彻底关死。
接下来,唯有——
法理与神威,硬碰硬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