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语气急促,“必须立刻下令,所有人,严禁饮用生水,所有饮水必须煮沸! 这是阻断传播最关键的一步!”
“煮沸饮水?”獒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哪来那么多柴火?哪来那么多锅?几十万人每天烧水喝?张苍,你是不是管了几天闲事,就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张苍没有气馁,继续道:“还有,立刻组织人手,用生石灰或者大量草木灰,洒在窝棚、厕所以及污物堆积之处,可以杀灭……可以驱散病气!挖掘新的、远离水源的深坑处理粪便!病患的呕吐物、排泄物必须立刻掩埋!所有囚犯,尽量用清水清洗双手,尤其是在饭前便后!”
他还凭借原身对一些常见草药的模糊记忆,补充道:“另外,可派人去山林中采集马齿苋、车前草等物,虽不能根治,或可缓解部分症状,补充些许津液……”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甚至找来一块木板,用木炭画出了简单的防疫流程示意图:从水源管理、粪便处理、个人卫生到病患隔离和消毒,形成了一个清晰的闭环。
獒看着那张图,又看看张苍严肃而急切的脸,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不是完全不信张苍,毕竟之前的管理方法确实有效。
但张苍提出的这些措施,听起来太过繁琐,执行起来更是困难重重,尤其是煮沸饮水这一条,几乎不可能大规模实现。
而且,他一个监工小头目,哪有权力在整个营地推行如此“离谱”的政令?
“荒谬!多事!”旁边另一个监工听到了,不屑地啐道,“獒头,你别听这罪吏胡言乱语!什么煮沸饮水,清洗双手?简直是儿戏!我看他就是想偷奸耍滑,故弄玄虚!”
“就是!囚犯的命贱如草芥,死了就死了,何必费这功夫?”
“照他这么说,咱们是不是还得给他们每人配个侍女伺候着?”
嘲讽和质疑如同冷水泼来。獒脸上的犹豫之色更浓。
张苍心中叹息,知道仅凭自己人微言轻,难以取信。
他沉声道:“头目,若放任不管,疫情绝不会仅限于囚犯。监工们与囚犯接触密切,饮食水源亦在一处,难保不会……”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獒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一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疫情……上面自有主张!”
张苍的建议,被粗暴地搁置了。
疫情在缺乏任何有效干预的情况下,如同燎原之火,愈演愈烈。
隔离区人满为患,死亡人数每日攀升,连负责搬运尸体的囚犯都接连倒下。
恐慌达到了顶点,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骚乱。
而就在这时,张苍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几个底层监工开始出现类似症状,呕吐腹泻,高烧不退。
紧接着,连獒手下的一名得力副手也病倒了!
消息传到营地更高层主官那里,终于引起了真正的重视。
当发现疫情开始威胁到管理者自身时,他们再也无法坐视不管。
营地主官,一位秩比六百石的都尉,在听完了獒关于张苍之前那套“荒谬”建议的汇报后,看着每日激增的死亡名单和开始波及监工队伍的疫情,脸色铁青。
他盯着忐忑不安的獒,又看了看手中那份由张苍绘制、被獒呈送上来的简陋防疫流程图,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疲惫而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带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沙哑地开口:
“去!把那个叫张苍的罪吏带来!”
“就按他说的……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