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立刻去琢磨如何“压榨”系统获取酱油制法,而是提笔蘸墨,略微沉吟后,开始落笔。笔尖在纸上游走,她的神情专注而沉静,与方才膳厅里那个内心狂笑的她判若两人,显然正在规划着什么,暂且按下不表。
-----浅转一手场-----
与此同时,咸阳宫。侧殿内,气氛却与顾念一书房的宁静专注截然不同,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压力几乎凝成了实质。
嬴政高踞于御座之上,面色沉静如水,他低垂着眼睑,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跪伏在下方,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贴附在冰凉地板上的赵高。
赵高的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冰冷的触感沿着额骨蔓延,却远不及他心中寒意的万分之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御座之上那审视的、不带丝毫温度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片,刮过他的脊背。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在这恐惧深处,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茫然在疯狂滋生。
他想不通! 他赵高自问侍奉陛下多年,谨小慎微,忠心耿耿,揣摩上意,尽心竭力办好每一件差事。陛下但有所命,他无不遵从,甚至许多陛下不便明言之事,他也总能心领神会,处理得妥帖干净。他以为自己虽为宦者,却也是陛下身边不可或缺的臂助,是这大秦权力核心圈层的一员。
可这一切,从那个叫顾念一的女人出现后,就全变了!
起初只是些许微妙的疏远,一些原本交由他经手的事务被转给了旁人。他当时虽觉有异,却只以为是陛下有了新的安排,或是自己一时不察出了纰漏,更加倍地小心谨慎。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变化愈发明显。陛下不再单独召见他议事,朝会之上,他的谏言也往往被轻描淡写地掠过。他这中车府令,如今竟只剩下一个空头官名,实际权力早已被架空,如同一个被排除在戏台之外的看客,只能眼睁睁看着台上风云变幻,却再也无法参与其中。
他能感觉到,这大秦的朝堂,那些关乎国运的新政、那些足以翻天覆地的变革——造纸、印刷、钱庄、新粮种,乃至今日震动朝野的“水泥修路”——所有这些核心议题的讨论和决策,都已然将他彻底排除在外。这些消息,还是他这几日费尽心机,动用了往日积攒的最后一些人脉,才勉强打听到的皮毛!
不!绝不能这样下去! 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恐惧攫住了他。他赵高苦心经营多年,怎能就此沦为边缘人,与废人何异?今日,他必须搏一把,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再谋求一条出路!
至于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帝心为何骤变……他不敢深究,也无力深究。帝心向来深似海,不可测,亦不可问。他如今只求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重新靠近权力中心,重新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于是,在嬴政长久的沉默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压垮时,赵高再次鼓足全身的勇气,将头在地上重重一磕,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孤注一掷的恳切:
“陛下!臣自知愚钝,或有不当之处,惹陛下厌弃。然臣对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鉴!求陛下……求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臣愿往帝国道路督造司,哪怕是为一小吏,监督工役,搬运沙石,亦心甘情愿!只求能为陛下分忧,为这修路大业尽忠,以赎前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