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 沈墨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又舀起一勺,再次强行灌入!
这一次,刘小旗的咳嗽更加剧烈,身体弓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鸣音,脸上那病态的潮红更加明显。
“住手!你这个疯子!快拦住他!” 胡一手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催促着学徒上前。
就在那两个学徒犹豫着要上前时——
“呃…呃啊!!!” 担架上的刘小旗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般,骤然绷紧成一张反弓的弯弓!覆盖在他脖颈和手臂上的大片灰斑,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物,剧烈地翻腾、凸起、鼓胀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疯狂地钻动、挣扎!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刘小旗猛地张大了嘴巴!
“哇——!!!”
一大股粘稠、腥臭、颜色如同淤泥般漆黑、其中还混杂着无数细小的、如同灰色砂砾般蠕动颗粒的污物,被他狂喷而出!污物溅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竟将地面腐蚀出细小的坑洼!那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盖过了折耳根汤的怪味,充满了整个帐篷!
呕吐过后,刘小旗紧绷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骤然瘫软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脸上那死灰的颜色,竟奇迹般地褪去了一丝!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身上那些原本疯狂蠕动扩散的灰斑,此刻仿佛失去了活力,扩散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有些边缘的灰斑颜色开始变得浅淡、凝滞!
“吐…吐出来了?那…那黑水是什么鬼东西?” 王石头惊得目瞪口呆,看着地上那滩还在微微蠕动、散发恶臭的黑色污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帐篷里一片死寂。所有的呻吟和低语都消失了。角落里的胡一手张大了嘴巴,山羊胡子抖动着,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沈墨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握着木勺的手心全是冷汗。赌对了!这灰斑瘟疫的核心,果然是某种阴毒污秽的“活性毒素”!折耳根为主,辅以姜蒜的辛烈发散之力,强行催吐,以最暴烈的方式将盘踞在肠胃、初生未稳的毒源排了出来!
但这只是第一步!他蹲下身,仔细观察刘小旗的状态。灰斑虽然停止了疯狂扩散,但依旧顽固地附着在皮肤上,散发着阴冷的死气。更麻烦的是,呕吐之后,刘小旗的气息反而更加微弱了,体温低得吓人,仿佛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
排毒是猛药,但也耗尽了病人最后一点元气。若不立刻固本培元,回阳救逆,人依旧会死!
“王石头!” 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去找!营里有没有参须?哪怕是最次的!或者黄芪、当归、红枣…实在不行,浓米汤!快!要能吊命的东西!”
王石头还没从刚才那震撼性的呕吐中完全回过神,闻言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跑。
“站住!”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帐篷门口响起。那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帐篷里所有细微的声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众人骇然回头。
只见掀开的门帘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昏暗的天光。来人穿着玄色暗纹的细鳞软甲,外罩一件半旧的藏青色战袍,身形挺拔如枪,面容却隐在门帘投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一股无形的、混合着血腥与铁锈味的沉重压力,随着他的出现,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的颈间,缠绕着一圈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光泽的、造型古朴的苗银项圈。而最令人心头发寒的是,他并非空手而来。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护手的大手,正稳稳地端着一个造型古拙的铜胎掐丝珐琅手炉。炉盖上镂空的云纹孔隙里,透出温暖的红光,丝丝缕缕的热气正从里面袅袅升起。在这充斥着死亡与冰冷的伤兵营里,那只温暖的手炉,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越过呆若木鸡的众人,精准地落在了担架上气息奄奄的刘小旗身上,然后,缓缓移到了沈墨脸上。
“你,”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就是那个…用猪草,灌吐了本将亲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