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殿内快步踱步,龙靴踩在碎片上发出“咯吱”声,更添几分怒气:“杜小子那是去救人!救的是朕的旧臣,是大唐的宰相!这是天大的功劳!他们的眼睛都瞎了吗?啊?!为了扳倒一个后生,连克明的性命、国家的柱石都能不管不顾?其心可诛!真是其心可诛!”
李丽质从未见过皇爷爷发这么大的火,吓得缩了缩肩膀,可看到皇爷爷这般维护杜远,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她哽咽着上前,拉了拉李渊的衣袖:“皇爷爷,您救救杜远吧……他真的是好人,他只是想救杜相才抗旨的……”
李渊低头看着孙女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不已,怒火更盛。他深吸几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语气斩钉截铁:“丽质放心,有皇爷爷在,倒要看看明天谁还敢动杜小子一根汗毛!”
翌日清晨,太极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殿中铺着的金砖,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两侧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神色各异,却都透着几分紧张。
杜远穿着一身囚服,被侍卫押至殿中,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声,可他脸上却不见丝毫惶恐,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仿佛站在殿中的不是待审的罪臣,而是旁观的过客。
朝会刚一开始,御史大夫王珪便率先出列。他身着绯色官袍,手持笏板,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尖利:“陛下!杜远身为戴罪之身,竟敢抗旨不遵,私自离府救人,此乃藐视皇权、目无国法!依律当严惩,以正朝纲!”
话音刚落,数名御史、言官及世家出身的官员纷纷出列,齐声附和:“陛下!王大人所言极是!杜远抗旨之罪确凿,若不重罚,恐难服众!”“臣请陛下严惩杜远,以儆效尤!”他们口径一致,死死咬住“抗旨”二字,语气激烈,大有不杀杜远不罢休之势。
“荒谬!”房玄龄猛地出列,声音带着几分怒气,“陛下!杜远所为,乃是出于忠义!若非他当机立断,杜相早已撒手人寰!这是挽狂澜于既倒、救社稷于危难的大功!怎能因拘泥于‘抗旨’的形式,就治功臣之罪?若真如此,天下忠义之士岂不寒心?日后谁还敢为大唐挺身而出?”
魏征亦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要求治罪的官员,朗声道:“陛下!法理不外乎人情,更需权衡事理!杜远的‘过’,是为了成就更大的‘功’——救宰相之命,保国家栋梁!若因此罚他,便是是非颠倒、功过不分!臣以为,杜远非但不应受罚,反而应褒奖其临危救难的勇气,以及那旷古烁今的医术!”
“说得好!”程咬金粗声粗气地大叫一声,提着上朝用的笏板,往前一站,瞪着那些言官,“放屁!谁再敢说要杀杜小子,先问问俺老程的斧子答不答应!没有杜小子,克明就没了!你们这些酸儒,除了咬文嚼字、搬弄是非,还会什么?!”
秦琼、尉迟恭等武将也纷纷出列,虽不善言辞,却都沉声道:“陛下,臣等请陛下明察,杜远有功无过!”他们不懂太多朝堂法理,只知道杜远救了他们的老战友、老同僚,这份情,他们必须还。
以裴寂为首的前朝老臣,则大多垂着眼帘,保持沉默。少数几人虽未明说,却微微偏向世家一边,显然认为“法不可轻废”,杜远抗旨之事,终究该有个说法。
一时间,太极殿内吵作一团。保杜派与治罪派针锋相对,引经据典,互相驳斥,声浪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大殿的屋顶。李世民高坐龙椅,脸色阴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在两派官员间来回扫视,迟迟没有开口——他既想护着杜远,又不能公然违背法理,心中正纠结万分。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陷入僵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椅上的李世民,等待他最终裁断的那一刻——
殿外突然传来黄门侍郎的高声唱喏,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与颤抖,穿透喧闹的殿内,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太——上——皇——驾——到——!”
这一声通报,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太极殿内!
所有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文武百官齐齐愣住,脸上写满惊愕与疑惑;连龙椅上的李世民,都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自从贞观三年后,父皇李渊便极少踏出大安宫,更从未参与过朝政,今日怎会突然驾临太极殿?
上一次来是为了杜远,难道这一次又是……。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大殿门口,心中同时涌起一个巨大的问号:这位久已不理世事的太上皇,在此刻突然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